芍之妖妖(黄芍限定版)

(现存最长情的)神狄同人创作者,神狄学博士后在读,不辅修钱学
文忠本命,怀英男神;努力对每个人物温柔以待
冷圈自娱,热度随缘。此心安处,幸与君逢

【神狄】偷天换日 番外其四、箫声彻

神狄续文,承接江州案。

私设和前文链接戳这里

时隔多年终于把最后这篇叶箫的番外写出来了……仿佛生了个哪吒。配套的同名角色歌戳5sing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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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郎入芭蕉,为听叶底箫。
红烛照,心事浔江万里迢。
若道南国风雨此时好,
暂停棹、一饮誓今朝。

兰香断我思,兰梦与谁知?
晶门掩,露重芜园泪满卮。
笙歌起处姻缘恨已迟,
终不辞、竹苑共情痴。

兰香指间绕,兰梦枕边笑。
广袖摇,清江送罢任蓬飘。
收起一帘暮色坐闻蕉,
天易老,竹露彻中宵。

——2011.12.9 为叶箫作
  选曲:《菱花镜》



阿晔降生在三月里一个天朗气清的午后。

彼时芭蕉未吐新叶,满苑的秾桃垂柳各自葳蕤。笭兄欢喜得手脚都不知往何处放,母亲抱着孙儿怎么也瞧不够,父亲则对着窗前分外明灿的天光,郑重念出一个名字:邓晔。

我颤抖着捧起襁褓,凝视他皱巴巴的小脸,悬空的心一下子便有了安稳的归处。不错,这个孩子,是拯救了整个闻蕉苑的天赐之子,是为我这个不称职的阿娘照破迷障的晔晔春阳。

我曾一度很怕做母亲,因为我的降生便是阿娘用命换来的。当然,从没有人将阿娘的不幸归咎于无可选择的婴儿,更不会有人对生来失恃的我口无遮拦。所以自我记事起,每次缠着小姑母问阿娘在哪里,她总会红着眼睛说:“阿娘被贼人带走了,箫儿要好好读书,快些长大,才能把阿娘接回来。”

十岁之前,小姑母叶绮是我身边最近似母亲的存在。无论有再多正事要做,她都能匀出足够的耐心应付我无休止的追问,诸如“贼人”是什么人,多久才能长大,去哪里接阿娘……直到某一次,我问她:“小姑母每天这样忙,也是为了把谁找回来吗?”

她手一抖,拨乱了满案算筹,垂着头沉默半晌,也未能扯出一丝笑,只吐出一句:“怎么问这个?”

我恍惚意识到说错了话,不由挪远了些,怯生生道:“我每次看书累了,想去玩、去睡觉,一想到阿娘,就能多看几段。所以……小姑母比我累多了,一定有像阿娘对我一样重要的人,让您再累也要继续吧。”

她慢慢抬起泪盈盈的眼,望了我许久,才将我拥入怀中,除却一声长叹,没有给出半字回答。

十三岁那年,小姑母死在北邙山,我才终于明白,即便燃尽性命拼尽一切,有些人与事,也是永远换不回的——譬如再也无法成为小姑父的那位弱冠罹难的书生,譬如闻听母家噩耗后惊恸早产的阿娘,譬如在我出生前刚刚惨遭灭门之厄的黄国公。

那时节,整个江州都被淹没在恐惧的渊海里,我落地嗅到的第一口气便混杂着浓郁的血腥。亲旧一夕凋丧,枉死者留给幸存者的,惟有无尽的哀痛与仇恨。叶氏一族缄默地苟延在城池一角,宅邸上空仿佛压着永不消散的铅云,往任何人脸上捏一把都能沾惹满手湿漉漉的冷水。我自小生长在这样的家里,牢记着小姑母的教导,不敢有一天不用心念书,但“阿娘”两个字依旧只能冰凉无声地陈尸在纸上。随着年龄渐大,小姑母陪伴我的时间愈少,我开始悄悄反感许多东西:漫长的梅雨天,石榴红的裙子,井沿上的苔痕,高声的笑语……它们像阴暗屋角的野菌,没道理地疯狂滋长。

在不知爱恨的总角之年,我已过早体会到了厌倦的滋味。

直到十岁时,我在大兄的婚礼上遇见了笭兄。

那是我记忆中叶宅最热闹的时刻,连一贯面如坚冰的阿耶都不禁笑眯了眼。我被满堂的红衣绿鬓、喧声戏语逼得手足无措,急惶惶钻出人群往花园躲,却在竹林旁看到了同样逃席的邓氏二郎。

“是叶家的小表妹吗?”他把着竹枝对我笑,叶尖凝露顿时被衬成了明珠。

我让那笑容晃了眼,讷讷答一个“是”,便鬼使神差地领他观赏起花园,待回过神时,两人已在荷塘边说起了背过的诗书。我从没有同龄的玩伴,笭兄虽长我五岁,却是第一个愿与我闲谈的同辈人。他心中能淌出源源不绝的欢喜与才情,再无聊的花木砖石都能引出他满篇的吟咏议论,连我最讨厌的梅雨到了他口中,也有夸不尽的好话:“只要落在适宜的事物上,雨声便是天地造化的仙乐。箫妹听过雨打芭蕉吧?……什么,你不喜欢雨?那更要听了!改天去闻蕉苑做客,我让你见识绝妙的雨声雨景,保你一见倾心。”

“对雨倾心,还是对芭蕉倾心?”我直觉他不是在称赞梅雨,而是在炫耀他家的园子。

“雨和芭蕉,缺一不可。”他与我郑重相约,“过两月到了仲夏,你一定要来哦。”

我鲜少出门也懒于出门,这次却被笭兄勾起了兴致。邓叶两家是姻亲,即便如今叶氏深居简出,仍与闻蕉苑时常走动,因此小姑母对我前所未有的出行请求不疑有他,只命新婚的大嫂周寒玉同行。

笭兄显然在侧门翘首多时了,一见我们下车,便忙不迭迎过来:“箫妹,表嫂,你们来得真巧,眼见要下雨了!”

大嫂性子爽利,当即笑道:“天公作美,攒着雨专等我们来闻蕉苑听,没让车子耽搁在路上。”

是呢,天公真给笭兄面子,我若因轻信他的鬼话而平白挨淋,必定此后再不与他一处亲近。——如此腹诽着,我第一次踏入了闻蕉苑的门。

仿佛一步踏入了命中注定的余生。

我凭窗而坐,嚼着笭兄之母、亦即我的堂姑塞来的甜糕,耳边杂沓的雨没片刻消停。满眼芭蕉绿得教人心慌,像是要把头顶的云、地上的人都染成一色的青翠,看久了便目眩神迷。一旁,笭兄敲着竹席,诗兴大发地高声吟诵:“小簟对窗移,为听叶上诗。——箫妹,我没夸海口吧?见了雨打芭蕉,你定会欢喜。”

“……嗯,欢喜的。”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只觉有一只手轻飘飘拨开了长久罩在心头的阴霾。其实,雨声太聒噪,芭蕉太霸道,我哪样也不欢喜,倒是面前这个半痴不呆的郎君令我悄悄动了心。

自那以后,我每月总要同笭兄来往一两次。小姑母见我神气愈好,也不多加约束,只叮嘱在闻蕉苑要多思多看。我便有幸跟着笭兄,认识了各样与众不同的人物。

比如与我年岁相近,却比我当初还要沉闷寡言的李五郎,整日里手不释卷目不窥园,据说小小年纪却已做了笭兄的长辈,不得不端出少年老成的架子,实在可怜。

另一个同龄之人则是大嫂的远房表妹徐紫瑛,生得娇俏玲珑,却学了一身好武艺。每每一处玩耍,她便主动爬树摘果子,丢给四体不勤的我与笭兄分吃。有时紫瑛的长姊会带着儿子阿峻来小住,刚会说话的小孩子认不准人,围着我们阿姊阿姨地混叫,惹得大家笑声一片。

那时我并不知道天党的存在,更不知堂姑父这位“落雨先生”在组织中拥有怎样令人忌惮的地位和人望。我只知道闻蕉苑中来往的奇人怪客与阿耶、小姑母他们怀有同样的目的,但那些背负惨烈过往与沉重使命的人在面对我们这群不知愁的小辈时,总会在疏离或严厉的面孔下,沁出一点难得的温柔。

剑法绝伦的荆侠士会专门打野味烤给我们吃,据说从来不笑的郎君会迟疑地摸摸我的发髻轻唤一声“表妹”,徐伯父会在来瞧外孙时塞给我一包他州特产的桂花糖……

我终于感受到迟来的生趣,即使逐渐明白了何谓死亡、意识到阿娘真正的归处,也并不觉得太过伤悲。素未谋面的阿娘只存在于梦里,但这些关照我的人却是活生生存在于眼前的。我愈加用功地同小姑母学习谋事用人之道,不再只为追寻一个遥不可及的幻象,而是要为身边之人尽力驱散阴翳,让笑影更长久地停驻在他们唇边。

然而不待我学有所成,他们便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

自幼教我习字的小姑母,烤得一手好鱼的荆侠士,始终没吐露姓名的冷面表兄,春风一样温和的徐家长姊……

徐伯父一夜间灰白了头发,将阿峻托付与兄嫂做螟蛉之子,便领着紫瑛默然而去。四岁小童汪着两眼泪,轻轻晃我的衣角:“叶小姨……小姑,阿娘怎么还不回来?”

我愣愣望着他,眼前一片模糊,恍惚看到了十年前缠着小姑母哭闹的自己。“阿娘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阿峻好好读书,快些长大,便能……便能去找她了。”

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我开始跟随大嫂一步步执掌叶家暗处的势力,接触那张曾荫蔽整个江州、而今却千疮百孔的天网。徐伯父临危受命,继任天党之主;紫瑛同样不得不学着独当一面;只有闻蕉苑撑着宾客如云的表象,小心翼翼护着浓雾间的最后一点熹光。

对我而言,那点光便是笭兄。

我们在雨打芭蕉中听到彼此的心曲,悄然许诺羞与人言的盟誓;而后秉父母之命结下姻缘,三书六礼做了夫妻。

我可以成为晶天使者垂露,凭涓埃之力肩负叶氏的未来;可以承担监视闻蕉苑的任务,协助朔月主人平衡天党内部局势;甚至可以听从主人指令,用醉兰香暗中控制已是我父兄的落雨和轻风,以便“偷天换日”计划成功,阿娘与小姑母多年冤仇得报……但我做不到加害幸存者以换取逝者安息,做不到与至亲至爱的笭兄反目成仇,更不能让我未降生的孩子重蹈我与阿峻的覆辙。

他应该像他的父亲一样康乐无忧地长大,有耶娘相伴左右,读书累了便在蕉园里呼朋唤友,不必了解浔阳城经历过几多风云变幻,也不必了解他的祖父是多了不起的诗画名家。

——这样的心境,曾任艳天使者一心复仇的小姑母不懂,丧女后便愈发偏执寡情的朔月主人也不懂。

但同样为人母的大嫂懂得。确认有孕后的第二天,我将心事与决断对身为晶天门仲使的大嫂和盘托出。她沉吟良久,久到我几乎以为她要逼我与叶家一刀两断,才忽地展颜笑叹:“小妹终于长大了,我这个仲使也该功成身退了。自今日起,晶天门一切,全凭使者安排。”

这个及时投胎于我腹中的孩子,救了叶氏与邓氏的所有人。

因着阿晔,闻蕉苑的长夏有了不同以往的忙碌与欢乐。芭蕉绿得越发称心如意,浔阳城也仿佛清晏更胜往昔。叶宅亲眷轮番前来探望,连勤于功课的阿峻也偷空来了几回——幼时遭际只在他身上残留下一点早慧的影子,多年来兄嫂待他如亲子,他亦将叶宅当作了自家。

看着襁褓边逗弄阿晔的翩翩小郎君,我感到由衷满足。这样便很好,那些有关天党的阴谋与仇怨,他们一概不需知道。

然而,天意往往不遂人愿。

中元节后,阿峻独自来闻蕉苑,心不在焉地哄过阿晔,便对着我欲言又止:“小姑……我看见我阿娘了。”

“谁?”我停了一瞬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你是说,你的生母?”

“是的,一定是她。”阿峻垂着头,不愿让我看清微红的眼眶,“昨天母亲带我在江边祭祖,不远处有个娘子也在焚香,我觉得她面善,多看了两眼。可她回头一看到我们,竟慌忙走开了……小姑,阿娘还活着,为什么一直不回来,回来却躲着我?”

我想不出答案,但我清楚那答案背后会藏着怎样的危险。阿峻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一心希望他远离是非无灾无患,可身为朗日先主独子,当此风波再起之际,有些事我们已无法替他选择。

我劝阿峻回家与大嫂坦言此事,自己却忧思难平。朔月已逝,望月却死而复生,笼罩州城的天幕破开一层又多一层,闻蕉苑的安宁能否维持得住,便是筠兄这个江州刺史怕也难下定论……

眼前光影晃动,我蓦然回神,正撞上笭兄关切的目光:“箫妹,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收拾思绪,对夫君清浅一笑,“最近连天下雨,出行不便,衣衫也都是潮气,教人不开心。”

“咦,你仍不喜欢雨吗?”笭兄瞠目道,“我还道听了这么多年芭蕉,早将你这好恶掰过来了。”

我嗔道:“没有芭蕉,单听雨有什么兴味?便有芭蕉,若缺了一同听雨的人,也是一样萧索无趣。”

笭兄将这话品呷一阵,不觉笑出声来:“哈哈,原来你是爱屋及乌,爱我及……”

“哇——”未竟的“甜言蜜语”被一声婴啼打断。笭兄忙住了口,以嘴型道:“我吵醒他了?”

“嘘。”我睨他一眼,赶到小榻边抱起襁褓,“没事,阿晔饿了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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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衔接了点《屏山血影》的内容,出场人物略多_(:з」∠)_补充说明如下:

叶箫的小姑母叶绮,就是前面彤玥番外里提到的艳天使者流霞,艳天门后来改组成了晶天门;

大嫂周寒玉是晶天门的晶玉仲使,晶天门的实际主事者,正文和仲闲番外里都点到过;

天天闭门读书的李五郎当然就是萌萌的五叔,屏山里的李希声啦;

紫瑛的长姊即徐朔的女儿、朗日先主的妻子,代号望月,也在彤玥番外里提过,至于她为啥没死……暂不剧透;

荆侠士就是彤玥的夫君荆泽;

不愿透露姓名的表兄……这个可以剧透,就是屏山的准boss冰天使者冷枫,屏山里提过他爹是黄国公案时的浔阳县令,受牵连全家都遇害了。叶箫的母亲是那位县令的妹妹。

→所以天党其实是个家族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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