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之妖妖(黄芍限定版)

(现存最长情的)神狄同人创作者,神狄学博士后在读,不辅修钱学
文忠本命,怀英男神;努力对每个人物温柔以待
冷圈自娱,热度随缘。此心安处,幸与君逢

【神狄】偷天换日 一、神州迭变

神狄续文,承接江州案,首发百度神探狄仁杰吧。

私设和前文链接戳这里

给每章起了个对仗回目玩:荒宅访梦知多少 寂谷寻魂叹几何

(发现灵曲没考虑虚岁问题,不想改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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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秀清早醒来,就不见了李仲闲的身影。衾枕俱凉,可见他定是夜半离开的,怕是仍放不下那个梦吧。她有些忧虑地更衣起身,照例饮下一盏菊茶——只是这次,另一盏留在了几上无人共品——之后望父亲书房而去。

行至花园,恰逢狄公在此漫步。见女儿急步走来,他慈和一笑:“秀儿,怎么一早就心神不宁的?仲闲呢?”

“正要去找您呢,父亲。”秀迎上前道,“仲闲不见了!”

“哦?怎么回事?”

秀轻叹道:“这几天,仲闲一直重复做一个奇怪的梦,他说梦中,总会有一个女鬼把他引到城北的树林里。昨晚他夜半惊醒,对这梦很是担忧。今天一早,他就不见了,想来是被梦魇所扰,独自去了什么地方静心吧。”

“原来是这样。秀儿,先不要着急,既然是梦,那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我想过不了多久,仲闲就会回来的。”狄公劝慰道。

话音方落,就听到西跨院方向传来了侍婢惊讶的问话:“郎君这是去哪儿了?怎么搞成了这样?娘子正担心呢!”

接着是仲闲低声的回答,隐约可闻:“没时间解释了。秀儿和聿诚[1]呢?”

“娘子该是去用饭了,小郎君还没起呢。郎君先快去更衣吧,婢子这就去找娘子。”那侍婢快速说着,似便往这边来了。

脚步渐近,秀回头看到她进了花园,便叫道:“紫瑛。”

“阿郎,秀娘子。”那侍婢应一声走过来,也不待他们问就伶俐急切地道,“刚才郎君回来了,也不知出了什么事,风尘仆仆的,看样子很疲惫。您快去看看吧。”狄公与秀闻言皆是疑惑,由紫瑛引着向院中走去。

几人进入西跨院时,仲闲更衣梳洗已毕,正立在案边饮茶,闻声抬头道:“秀儿,大人,我……”

“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出去了?是到城北了吗?”秀半是关怀半是责怪地问。

仲闲放下茶盏,怅然忧虑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我夜半惊醒,之后睡去,又做了另一个更可怕的梦……”他将那关于院落的梦大略讲了一下,“醒来时,我却发现自己竟身处树林之中。那片树林和梦中的一模一样,但我之前从来没有去过。周围荒无人烟,也没有任何人行经的踪迹,只有那口和梦里一样的古井立在不远处,真是太奇怪了。”

狄公思索道:“仲闲,当年的黄国公府就在江州,有没有可能那片树林是你幼时去过的地方?”

仲闲摇头道:“我也考虑过这种可能,但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去过那里。”

“那这样,你先休息一下,用罢早膳,咱们一起出城看看。”狄公隐隐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蹊跷,他需要亲自到城外去一探究竟。

早膳罢,狄公与女儿女婿并李元芳、狄如燕共五人一同出城向北而去。在仲闲的带领下,他们找到了那口栖身于繁芜草木间的古井。井由灰砖垒成,约有两三尺高,从砖上满布的青苔可以推出其年代定然久远。井口直径不足三尺,并不算大,却似乎很深,一眼望不到底,隐隐的尘雾绕在井内,有种神秘幽邃的气息从中弥散而出。元芳拾起一块石头投进去,片刻后听到一声闷响,遂抬头道:“大人,是口枯井。”

狄公点点头,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忽而“咦”了一声,停在井边俯身拨开杂草,又环顾四边的草地,不禁道:“果然有蹊跷。”

“叔父,您发现了什么?”如燕忙凑过来问。几人亦都围了上来,但见草下泥土中赫然印着一双深深的脚印,适才掩在草丛里未被发现。

“真的有人来过!”仲闲惊道。

“还不是个普通人。”狄公接着道。

“何以见得?”

狄公以手丈量一下那脚印,道:“从脚印的大小来看,此人应是个男子,而且身形高大;脚印很深,可知其人定然很健壮;而且,这应该是三天前的夜里留下的。因为那天下了一夜的雨,这一带的地面当时一定泥泞不堪,所以有人走过才会留下清晰的足迹;之后几天一直没有下雨,地面干了,就不会有脚印了,而这双脚印便得以保留了下来。”

“有道理,像咱们今天来,留下的脚印就很模糊。”元芳看看脚下的地面,突然觉出异常,疑惑地道,“不对呀,大人,这双脚印怎么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没有来路也没有去向,周围也没有任何其他相关的痕迹。”

如燕环视四周,亦道:“还真是!叔父,这脚印太奇怪了,那个人总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你们说到了关键所在。”狄公严肃地道,“如燕,你无意言中了,脚印的主人只可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们再来看这脚印的深度,即便是雨大泥滑,即便是那人身材魁梧,只在这里站一下也不可能留下这么深的足迹,只有从高处落下,借着重力,才会有这样的结果。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施展轻功,到此处落地,之后再以轻功纵身离开的,因此,这附近才没有其他的脚印。”

“深夜大雨中尚能长距离足不沾地地疾行,此人轻功必然相当了得。”仲闲感叹道。

“这样一个高手冒着黑夜风雨进入树林,却只为在古井边停一下,看来这口井意义非常啊。”狄公意味深长地道,“江州出现此等人物,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了。对了,仲闲,你在梦中还看到古井北面有个院落,对吗?”

“不错,院落大概就在这个方向。”仲闲指向树林深处,“如果古井是存在的,我想院落也有可能。”狄公示意他继续前行。于是仍由仲闲引路,五人离开古井,穿过茂林荒草,寻向北面。

果然,那院落渐渐出现在了前方的林木间,高大的院门纵是在白天也透着一种肃穆凝重的威势,门上依稀刻着三个字,却已辨不分明。仲闲虽已猜到会有这么一个地方,但当那与梦里一般无二的景象呈现在眼前时,他还是惊得停下了脚步,前夜在此发生的一幕幕仍历历在目,真实得触手可及,甚至那金丝所绣“天”字的一针一线都纤毫毕现。“仲闲,进去看看吧。”狄公镇定的声音传来,他这才稳住了心神,与众人一同进入院落。

院落中房舍的布局很是奇特。几人立在第一进院子的青砖正道上,见正前方是一幢四层木楼,飞檐翼然,层叠而上,青瓦寂然,流泻而下,华丽的形态与暗淡的色泽在鲜明对比下给人以质朴清贵之感;院子两侧则是两道回廊,青檐素壁,典雅纯净,一色的江南风格;透过回廊,可见西面似曾是个花园,花木山水一派萧凉,东面则是些低檐房屋。几人打量一番,沿着荒草摇曳的青砖正道进入了木楼。楼的一层相当于正堂,从内中的摆设可以推知;然而地面与桌案上都堆积着厚厚的尘埃,窗纸亦是破损不堪,可见这宅子已被废弃很久了。狄公看着这些摆设,轻叹道:“简洁错落间匠心独运,这主人胸中定有一番丘壑。仲闲,你在梦中见到的正堂是这个样子吗?”

仲闲思索一阵道:“我只在门外瞥了一眼,看得并不真切,只记得一片红光中那幅黑色的锦缎挂在这个位置。”他指着正对门外的墙壁靠上的位置——此时那里却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的字画挂饰,惟有剥落的墙漆显出一片斑驳。

狄公走上前去看那面墙上的漆,低头一瞬突然道:“不对。”

“什么不对?”几人走来问道。

狄公道:“你们看这墙面,从漆皮掉落的程度看少说也有七八年没人来过了,这一点从屋中的灰尘与窗纸可以得到印证。但这里却有两个不合理之处。首先,这里处于正堂中央的位置,按常理是要以字画作装饰的;可你们看这堂内,其他地方倒是点缀了几幅字画,只有这面墙空无一物,这正常吗?其二,有字画的地方,墙上漆皮剥落程度应当弱于别处,这里地面上掉落的漆皮显然比左右两侧要少,而且与其他挂字画处相差无几,可见这里必然曾有装饰之物——换句话说,昨晚的这面墙上,有可能就挂着一幅黑丝锦缎。”

仲闲听得钦服,可仍然不太相信:“可那只是个梦啊,怎么可能会真的有那样的场景呢?”

“这也只是个推测,并不能确认这面墙上原先挂着什么,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院落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样荒无人迹。”狄公说着,开始观察堂中的其他事物。他惊讶地发现地上的灰尘并非平整的一层,上面有些细微的拂痕,像是有衣摆掠过的样子。他又想起仲闲所说的红色光影,忽而憬悟,道:“你们再看这地上的痕迹,从形状上看,这不可能是风或鸟兽造成的。痕迹从正中这面墙的两侧延伸到门口,似乎这里曾挂有两道帷幔。仲闲,你提到过,在梦里灯光是红色的,对吗?”

“对,可这与地上的痕迹有什么关系?”

“普通的烛光自然不会是红色的,只有透过红色纱罩映出来才会产生红光。因此我猜,这里也许曾挂有两道红色的帷幔,后面的烛光被帷幔遮住,才会变成红光透出来。”

“经您这么一说,当时那红影好像是微微飘曳的。”仲闲正忆着梦境,猛地觉出不对,诧异道,“大人,照您分析,我昨天在梦里看到的场景竟是真实存在的了?可那场景虽然逼真,但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城外的。”

“你醒来时,不也是在城外吗?——把手给我一下。”

仲闲疑惑地伸出手,狄公将三指搭在他脉上,沉吟片刻后严肃地道:“有人给你下了药,是一种能令人产生幻象的罕见药物。看来,这一切都是事先计划好的,他们先用药物使你梦到那个女鬼,心生疑虑,之后再秘密将你带到城外,让你在半梦半醒间看到院落中的一幕。而且他们知道你一定会带我来此,所以及时撤走了这里的布置。”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他们竟能潜入宅中将仲闲带走,我怎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秀有些心悸,“这要是个杀手,我们岂不是都没命了。”

狄公叹道:“事情恐怕不简单哪!仲闲的奇梦、城北的枯井、荒废的院落,以及那双脚印的主人、暗中给仲闲下药的那股神秘力量,这一切究竟在暗示什么?这些人的势力竟已蔓延到了狄宅,足见他们已将我们当作了对手,可我们的对手又是怎样的一群人呢?”

正凝思间,忽闻远处传来了马蹄声,似乎来自州城方向。众人回头望去,见那骑马已到院前,马上之人翻身而下,看到他们很是惊喜:“阿郎,李将军,可把你们给找着了!仆都跑半天了!”却是狄春。

狄公见他急切,料有大事,忙与几人出了木楼问:“狄春,出什么事了?”

狄春道:“洛阳来了旨意,千牛卫正等您回去接旨呢!”

“洛阳的旨意?”几人心中都是一沉,狄公致仕江州,虽然是以原职离任,薪俸不变,以备咨询,但没有要事,女皇是不会突然给他下达旨意的。众人意外之下快速回城,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种预感:国中要出大事了。

 

武皇在旨意中说了一番朝中无人朕思国老的话,末了命狄怀英并李元芳、李仲闲以原职入朝,速带麾下千牛卫回京,得旨之后不得延误。狄公等接旨谢恩后很是不解,圣上为何要突然召他们回去呢?正犹疑间,传旨的千牛卫将军又道:“这里还有密旨一封,圣上不便言明,请狄国老即行拆看。”

狄公接过密旨打开,一行字扑入眼帘:“贡王有变,卿等速归!”狄公蹙眉,与元芳、仲闲对视一下,而后抬头道:“请将军稍候半日,容我等准备一下,午后动身。”

千牛卫恭敬拱手道:“国老请便。”

午后,众人收拾好随身物事,动身离开江州前往洛阳。由于皇命紧急,狄公只得先放下江州朦胧而蹊跷的一切,开始考虑密旨中的贡王之事。贡王李建是高宗皇帝的堂弟,其祖父为高祖堂弟襄邑恭王李神符[2],其父本是少子,依例只封了国公,父亲去世后李建袭爵。其人崇文风雅,酷好书画文章,对政事极少接触,行事低调,因此才逃过了武周改朝换代时对李唐王室的大清洗;几年后武皇看他构不成威胁,为了稳固朝局,晋封其为郡王,不予实职,准居洛阳城中。这样一个不通政事的文人,且又处在李姓宗嗣这样特殊的位置上,怎么可能突然有异动呢?狄公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贡王之事背后似乎另有隐情。一路上,众人有时也讨论些江州的怪事,猜测些神都的变故,只是仲闲倒再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了,看来那给他下药的人果然是潜于江州的。

可是两天之后,才赶了三分之一路程的众人却被一件更突然更重大的变故震惊了。

那是五月初二的午后,大家在路上歇息方罢,打算继续前行,却有一骑快马沿官道自南向北飞驰而来。如燕眼尖,注意到那马上骑士是驿卒服色,于是道:“叔父,是个送加急文书的驿卒,咱们给他让道吧。”狄公点头同意。

大家正要让开,那骑快马却渐渐减慢了速度,走到卫队前停下,骑士下马拜道:“见过狄国老。”

狄公上前一看,奇道:“你不是江州府的驿卒吗?江州出什么事了?”

“这是我们使君的加急表疏,请国老阅览。”驿卒取出表文呈上。狄公接过打开,浏览之下登时色变,不禁惊得后退了一步。

“大人!”元芳忙扶住他问,“怎么了?”

狄公缓了一口气,沉声道:“昨夜,江州长史林永忠被害于浔阳江畔。”

“啊?”“什么?”众人一时惊异悲痛不已,“咱们才走两天,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看来江州的势力是愈发猖狂了,竟敢暗杀朝廷的正六品官员[3]。风起云涌,神州迭变,这可如何是好……”狄公思索片刻道,“我必须返回江州调查此事。这样,我写一份表疏,烦劳驿卒将之一同送往神都。”驿卒拱手称“是”。

元芳有些不放心:“可神都的事怎么办?圣上亲旨可是命我们速回洛阳啊,您这样岂不是抗旨不遵吗?”

狄公道:“我已想好了,你和如燕带着千牛卫先回洛阳,调查京中之事;我和仲闲、秀儿返回江州,务求以最快速度破解此案,然后再回京交旨。”

“也只有这么办了。”元芳等人同意了。

狄公把自己对江州之事的想法书成一表,交与驿卒带往洛阳。之后众人兵分两路,元芳、如燕并大部分千牛卫北上洛阳,狄公、仲闲、秀以及少部分卫兵南回江州。临别时狄秀把小儿聿诚交给了如燕,要她到洛阳后将孩子带到三兄光远家,托三嫂李岚祎和表妹林紫湲照顾。办案凶险,尤其是江州之事一开始矛头就直指仲闲,他们不敢把孩子带在身边。三岁的小聿诚很是懂事,笑搂着阿娘的颈项说诚儿在三舅家一定听话;秀保证说耶娘这边忙完了就马上去接你。仲闲亦抱了抱儿子,微笑下含着隐忧。他直觉林永忠的死同自己的梦之间极可能有什么关联,江州对自己而言必然是一个可怕的陷阱,自己一旦返回踏入,就注定代价惨重,无以自拔。

 

林长史暴亡的消息在江州的城乡街巷流传开来,百姓们都很是悲痛惋惜。林永忠在江州为官虽只一年有余,然其清廉刚正,爱民如子,颇得百姓爱戴。两天以来,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甚至有些五平的百姓还专程赶来送别恩公。温开感慨不已,便专门在州府外路旁设一香案,以供众人祭奠。

但在这些祭奠的人中,没有谁知到林永忠究竟是怎么死的。温开为不扰乱民心,封锁了其系被害身亡的真相,只将其遗体好生保存在州府中,以待奏疏进京后圣上派遣得力大员来此调查。他本是希望狄公来解决此事的,可不巧狄公恰在事发前奉旨回京,当时自己正在辖下各县察访,五月初二凌晨闻得噩耗后连夜赶回,两天来一直忙着调查此案,却一点头绪也没有。这天上午,忽有属吏来报,说狄国老已赶回江州,专为林长史之事而来。温开得报惊喜非常,连忙命备马去狄宅。

“不必了,文启。”

方出得府门,温开便听到恩师唤他表字,抬头见狄公与李仲闲、狄秀已来到了州府,忙迎了上去:“恩师可是途中得报赶回?”

狄公点头道:“此事非同寻常,我必须回来处理。林长史遗体在何处?凶手有线索吗?”

“您这边请。”温开一面带他们走向停尸之处,一面无奈道,“没有任何线索。学生带人去发现尸体的江岸勘察了一番,可凶手一点儿痕迹也未留下。最奇怪的是锦娘,自出事之后她便闭门谢客,我几次上门想去劝慰她节哀,并询问林长史出事前一夜发生了什么事,却都在门外被张义劝下,说是锦娘在等我把其父的灵柩送回,不然谁也不见。”

“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林长史是她唯一的亲人了,虽然她曾恨过父亲,但半年前我们从五平回浔阳时父女团聚已然和解了。唉!才半年呵……”狄公怅然一叹,“不说这些了,我们进去吧。”

暂时安放林永忠遗体的屋子僻处州府北面一角,在这渐入雨季的闷热江南很是清爽。狄公步入屋中,默默掀开覆在尸身上的白布。林永忠瞑目静躺,微蹙的眉间透着忧愤,让人难以猜度他临死一刹心中究竟想着什么;他着一身很普通的浅灰色袍服,前襟一片暗色喷洒,胸口那处深红近黑的致命伤痕因而更显得怵目惊心——那是一种极特别的六刃枪所刺,从前胸直穿心脏,伤口形状亦是六刃,如花一样炸开在衣襟上。

“好狠的凶手。”狄公的话语中带着分仇恨之味,“这凶器也煞是怪异,应是一种六刃短枪,六刃平分一周,刃长皆是半寸,薄且锋锐,通体修长轻巧,应当为女子所用。可我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兵器。”

“的确罕见,不过我记得小时候,家里倒是有一种相似的兵器,与平常的长枪很像,只有枪头是六刃的。”仲闲回忆道,“但后来,我就再没见过了。”

狄公遗憾地道:“看来,从兵器入手找凶手是行不通了,再看看,还有什么线索。”他仔细观察着林永忠所着衣袍,见那袍上沾着些尘土,还有——衣角一小片不起眼的叶子。他摘下那叶子,见其已然干枯,于明绿中透出些黯黄,且边缘有细小的锯齿。

秀见他看得细致,好奇地问:“父亲,叶子有什么问题吗?”

狄公一笑,取了手帕将叶子包起放入袖中,转身问温开:“尸身是在浔阳江畔找到的?”

温开道:“不错,是初二的丑时左右,江边泊船的渔夫发现的。”

“那渔夫呢?”

“他就住在江边以船为居。”温开找出一卷纸递来,“这是他的证词。”

狄公接过看下来,证词上大概是说当夜四更天时他被一阵车马经过的响动吵醒,并未在意;但后来又有人声,他心下烦躁,这才出去查看,只见几个黑影飞快地消失在了夜色里,而石滩上似乎躺着一个人。他过去一看惊觉那人浑身是血气息已绝,吓得忙去报案。在后面他对温开提问的回答中,狄公发现了两处疑点,一是那人没有听到挣扎呼救之类的声音,二是他发现尸体时尸身已经凉了。由此两点可见,浔阳江畔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而且江岸上皆是些粗沙乱石,根本没有长锯齿叶的植物;在狄公的印象中,这种形态的草木应是生于城南山中的。想通了这一点,他抬头道:“备马,去城南山道。”

不多时,几人赶到了城南山中官道。这一带的道路初还平缓,但之后随着山势愈陡,道也愈险,甚至有一段路旁山崖已几乎是直上直下。他们便在这段险道上下了马,适时行人并不多,因而狄公便得以俯身去细看地上的车辙与马蹄印。车辙都是沿道南北走向的,惟有两道辙印居然伸向崖外,而且还很不清晰,像是被人有意抹去的。狄公走到崖边向下望,秀忙上前去扶住他。山崖并不高,但由于险峭,崖上树木极少,只有少许的灌丛和野草,而其中一种恰便长着锯齿边的叶子。狄公将从林永忠衣角摘下的叶子与崖边的一对比,发现正是同一种植物,微笑道:“果然如此。”他又俯身估量了一下车辙的宽度与两辙间的距离,方道:“我们下去看看吧。”

崖下的空地上,果然就有一辆支离破碎的马车,这一带人迹罕至,因而马车还保持着刚掉落时的样子,从位置上看,正是在与崖上两道车辙对应的地方。狄公走到车前,看了一下车轮的宽度与两轮距离,正与他在崖上所测相符。那马车极是普通,没有任何扎眼之处,只有车帘子上满是大片血迹,暗示着曾在车上发生的一幕惨剧。血色深红,近乎黑色,显然已经过了数天。狄公看了车帘片刻,道:“林长史被害于初一夜晚,至今已过两天半,与血迹变色程度基本契合,可见这山崖上才是命案的第一现场。杀手应该是买通了车夫,让他把车驶到城南山崖上,林长史发现问题想要下车逃生,却被杀害于车中。之后杀手及其同伙把尸身运到了浔阳江畔,并打扫了城南的第一现场,将马车推到了山崖下,掩去山道上的车辙印。这就是今天我们看到的情景。”

温开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哼,他们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了,可一旦遇到了恩师,这些不过都是些小伎俩罢了。”

狄公摆手微笑道:“嗳,我是看了那渔夫的证词,才想明白这其中的问题的,要我说,首先还是你问得细致。”

“谢恩师褒奖。”温开谦逊一笑。

此时,站在车边的仲闲忽道:“大人、温使君,你们来看!”

狄公见他表情惊诧地注视着车帘,忙问:“你发现了什么?车帘有不妥之处吗?”

仲闲携起帘子的左下角给狄公看:“这里用金线绣着一个小篆的‘天’字,竟与我梦中在院落见到的字相同。”那金丝绣字很小,在牙色的帘子一角很不起眼,且大家的注意力初时都集中在血迹上,因而便忽略了它。

狄公道:“看来,这是同一股势力所为,这辆车也是他们的。”

“可照这么说,林长史岂不是坐着凶手的车出城遇害的?他怎么会如此不谨慎呢?”秀很是不解。

仲闲思索着道:“或许凶手是冒充他的熟人,将他骗出城的。嗯……也不合理,当时已是深夜,什么熟人都没有邀人连夜出城的道理。”

温开道:“这还得问锦娘才行。这样吧,咱们一会儿去林府看看,锦娘应该会把事情都告诉恩师的。”

“还有一件事要办。”狄公的语气从明睿转而哀痛,“让亡灵归家。”

 

【注】

[1] 李聿诚:李仲闲与狄秀之子,生于久视元年(公元700年)四月。

[2] 襄邑恭王李神符(579-651):唐高祖李渊八叔郑孝王李亮次子。史载其育有七子,唯临川郡公李德懋、魏国公李文暕知名(见《旧唐书·宗室列传》)。此处的贡王系拙作杜撰。

[3] 正六品:唐代官制,中州长史为正六品上(见《唐六典·三府都护州县官吏》)。另,《元和郡县图志》载江州为上州,然依据其户数应为《旧唐书·地理志》所载之中州,拙作依从后者。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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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我没去过,地形是根据全国地图大致编的,没参考地方地图和地理志,山啊水啊位置都有毛病,不要深究。

怀英他们日行二三百里的赶路速度也不要深究……

给贡王改了个出身。(其实我很想把他的封号也改了,不过发现安南都护府辖下确实有个贡州,反正是个挂名的郡王,所以就这样吧。)(补充:我算辈分算傻了,并没有降一辈……他还是和高宗一辈的_(:з」∠)_)

还给温开编了个字,直接连名带姓叫有点冒失。

以及,当年脑子一热就把林永忠写死了,真是对不起他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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