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之妖妖

(现存最长情的)神狄同人创作者,神狄学博士后在读,不辅修钱学
文忠本命,怀英男神;努力对每个人物温柔以待
冷圈自娱,热度随缘。此心安处,幸与君逢

【神狄】偷天换日 七、幽居秘境

神狄续文,承接江州案,首发百度神探狄仁杰吧。

私设和前文链接戳这里

对仗回目:莫闯幽林惊宿鸟 初行暗道解铜铃

这是充满伪科学且废话连篇的一章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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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这一季的雨也怪,狄公一行前去闻蕉苑时雨恰好停歇;可此时他们刚从邓家回到狄宅,阴云之中便又洒下雨来。

狄公看着窗外的雨帘,轻松一叹:“秀儿你瞧,这天公不作美啊,若是这雨早一些下,或是我们晚一些离开闻蕉苑,咱们就有幸欣赏那诗趣之声了。看来,这‘雨打芭蕉’咱们是消受不起呀。”

“父亲应该说是天公作美才对,您想,要是雨早一些下,或我们晚一些走,大家不就要在路上挨淋了吗?”狄秀半含不满地掩了窗,回身道,“父亲,我想不明白,您去闻蕉苑问邓先生有关贡王的事也就够了,可为什么一定要把那两箱财物都还给他?那可都是涉案的重要物什。”

“如果真的重要,歹人就不会把它们留在现场了。”狄公微然一笑,“这是个小小的投石问路之计。”

“嗯……以财物为石,探问邓源居的底细?”

“正是如此。秀儿,不要忘了我们昨天的分析,邓源居清高自重,不爱财也不缺财,所以贡王的这批财物显然不是送给他的,这后面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需要借邓笭的婚事掩人耳目。因此我要把财物送到邓源居那里,看他下一步的动作——看他要把这些财物移交到什么人手里。”

“这一招‘投石问路’的确高妙。”仲闲敬佩地道,“这么说,大人怀疑邓源居有问题?”

“他没有问题么?这个人虽然聪明警惕,却是个性情中人,并不善于隐藏内心的情绪波澜。在我向他提到财物被劫时,他虽然表现出了惊讶,但那是一种情理之中的惊讶,没有丝毫对金玉书画遗失的惋惜与对武师车夫殒命的怜悯,这不是一个当局者应有的态度。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他对我提出的问题对答如流,从容自信,似乎早就知道我要问什么,有备而来;他对我把两箱财物送还也并不感到奇怪。最关键的是,邓源居好像对整个劫财案的经过了然于胸,以至竟不慎说漏了‘夜行遭劫’这样的话,虽然他之后补救得很好,可破绽还是很明显。”

“不错,我记得很清楚,邓先生当时是淡淡笑着回答父亲的疑问的。”秀点头道,“还有后来您问到贡王的画,他说的也有种漠不关心的感觉,好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情。直到我提出要看贡王的画作,他才表现出了真正的惊讶。”

“邓源居精明谨慎,骨子里却是个十足的文人,他是真心爱好书画,也是真心与贡王相交的,这一点我看得出来。”狄公说着轻轻一叹,“你们回忆他看到那幅蕉园残画时的表现,就能知道他对贡王的情谊也是一样的绝不虚假,一如他对残画的作者,也是闻蕉苑的题字者,黄国公。”

仲闲眼中闪过一星心悸的忧伤:“我知道他指的是先父。我记得先父生前的确十分喜好书画,无心政事,他在我的名字中取了‘闲逸’二字,就是其归心的体现。可谁知……”他摇头而叹,“但我想不明白,江州发生的这些事情,为什么处处与先父有关?”

“处处?仲闲,你是说——处处?”秀黛眉微蹙,“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从你的梦,到林长史的死,再到邓源居的出现,如果说这些零碎的事件之间有什么联系的话,那就只有黄国公与之都有关系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刚才在闻蕉苑想到这一点时,我感到很不安,似乎背后操控整个事件的那个神秘组织就在我们周围,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和他们交手,都能感受到他们的气息,却看不到一丝一毫他们的真面目。”

“仲闲说得不错,敌暗我明,前路多艰,但我们必须要沉得住气,切不可急于求成。”狄公语气沉静,“咱们来梳理一下手中的三条线索。第一条是锦娘,她受歹人蛊惑,一口认定我是她的杀父仇人。我已经关照了张义要好好照顾她,府中一有动静立刻告诉我:这样我们可以先放下这一头,从其他方面入手寻找可以说服锦娘的证据。第二条是邓源居,通过今日闻蕉苑一行,我们已经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贡王和邓源居都与江州的某个神秘组织有联系,贡王以送贺礼的名义把其实要送给这个组织的财物运往江州,再由这个组织派人劫去财物——邓源居清楚整个过程,所以对劫财一案并未表现出惊讶。他是把洛阳和江州两头连在一起的关键人物,但现在我们不宜对其做太多调查,以免打草惊蛇。所以现在,咱们能有所突破的,就只剩了第三条线索:城北的古井和院落。院落与林永忠的死必然有关,但古井的秘密我们尚不清楚,不过井院同处城北树林,又都在仲闲的梦里出现过,说二者无关是不可能的。江州诸事的征兆始于斯地,也必定会终于斯地,所以我们必须再访一遭城北。”

“您这一说,把眼前的乱局都廓清了。”秀有种豁然开朗之感,“咱们本来不也要去城北吗,后来被闻蕉苑的事耽搁了,正应该趁现在去一探究竟。”

“现在?”仲闲担忧地望了望窗外,“下着雨,林子又深,怕是危险。”

狄公道:“有危险最好,就怕它只是死水一般的一座空宅子。仲闲、秀儿,备马、备蓑笠,出城。”

“是!”

林中的地面因雨水而泥泞,但马匹骏蹄踏得依然平稳,步步只向着林子深处。细雨空蒙阻了视线,却将树叶洗得洁净明亮,枝脉照人。鸟儿因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而惊起飞离,在他们周围盘旋着嘁喳着不敢近前半寸,凄厉的鸣声错落地填补在雨声的缝隙里,交织连绵的万千话语人们却一句也解不得。

三人虽都备着雨具,但还是不免将衣摆沾湿,或任雨水模糊了双眼。秀伸手掠一掠被打湿的发丝,感叹道:“这样一片林子,天生一副阴险嘴脸,怪不得歹人选中了这里。”

“造化公正,树林无罪,万事皆是人祸。”仲闲轻轻拨开面前的树枝,答得怅然,“就像这些鸟,本来自可乐得幽林细雨,却因我们而惊惶飞鸣;就像江州,本来自可欣享奇峰碧水,却因人事恩怨而连年四起杀机。”

“唉,真是可惜了这片宝地。愿我们此行,能有助于还它一个公道。”

“吁。”二人正谈论间,走在最前面的狄公却忽而勒马停住。

二人一愣,也都停下,好奇地问:“怎么了?”

“仲闲,你刚才说这些鸟怎么了?”狄公反问。

“我说这些鸟本来自可享受深林细雨之乐,却因我们的到来而惊惶飞鸣。这……有什么不对吗?”仲闲注意到大人正抬头望着四周飞鸣的鸟儿,神色专注又疑虑,便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却不解他何以生疑。

秀看得片刻,问道:“父亲,这些鸟有什么蹊跷吗?”

“大有蹊跷。”狄公举鞭指向远处,说得缓慢且意味深长,“仲闲说,鸟儿不肯栖于枝头,而在这四周飞鸣,是由于我们三个不速之客的惊扰。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因为这一带林子平时的确鲜有人迹,鸟儿惯于独享树林,自然会因我们而惊飞长鸣。但是鸟鸣声像这样凄楚哀切,却实在太反常了。”

“……是啊,只有我们三个人,怎么会把鸟吓成这样?”经父亲一说,秀也觉出了不妥,“人迹罕至的荒山野林我也去过不少,可从没见过这样的情景;再说,就算这一处的鸟儿特别,可上次咱们和阿姊、元芳来时,它们也没有这样鸣叫过。”

“还有一处蹊跷,在鸟振翅的声音。你们仔细听,难道不觉得周围虽鸟鸣凄异,但并不喧闹,反而显得很静吗?”

两人敛声凝神细听,只闻周遭雨声绵密,鸣声哀惨,但平素常闻的扑棱棱鸟飞之声确乎少了许多。仲闲道:“还真是。林子里鸟多,所以往常在树林中听到的鸟飞声都是连贯的;可今天声音却稀稀落落,似乎每一只鸟的每一次振翅都能听得很清楚。但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鸟变少了。”

“鸟又为什么会变少?”

“仲闲,你之前有一句话说得好,‘万事皆是人祸’。鸟不会平白无故地变得叫声哀惨,离开生活的树林,它们一定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依照鸟的习性,应该是在昨晚,有比较大的动静较长时间地搅扰了它们休息,它们才会在见到我们后叫得如此凄厉;而许多鸟由于受惊飞离树林,到别处觅食去了,因此这里的鸟才会变少。”

“如果昨晚有大队人马经过了树林,那他们会是谁呢?”

狄公摇头道:“也不见得就是这样,毕竟仅凭鸟儿的异常我们还不好妄下结论。接着往前走吧,注意四周,看看还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说着,三人轻抖缰绳,继续望北而去。

三人行过枯井,一直走到院落大门前,一路却并未再发现其他异常。他们将马系在院外树上,走入院门。

雨中的青瓦飞檐透出一种隐逸的清淡幽寂,林中微显骇人的鸟声恍然远离,惟剩淅沥雨水打在青砖上的细碎之声回萦空院。狄公环顾四周,问道:“仲闲,那间被打扫过的屋子在什么地方?”

“就在西侧回廊一端。”仲闲指向左面,“大人请随我来。”说罢,他引着狄公和秀沿回廊走向院落深处,停在了一间屋子门前。

狄公只看得一眼,就发现了屋子的不寻常处,一路走来,所见房舍都是灰尘满面,窗纸破败,惟有这间屋子窗纸整洁完好,棂台不染尘埃。推门而入,内中景象更是令人惊异:桌案俱新,地面干净,花草鲜绿,显然近来常有人至。屋子正中的墙上挂着一幅画,这可以说是几人见过的最古怪的画了:画的中央绘着一轮朗日,一钩新月,笔法细致淡雅,很有功底;四周则分布着八幅小图,画的分别是风中斜竹、霜下枫叶、破空闪电、夜色北斗、雨后长虹、雪里江山、庭兰垂露、幽谷清烟,勾画寥寥,却各有风韵;落款处盖着一枚鲜红的圆形小印,其中正是一个小篆“天”字。画前面摆着一张榻,榻上一张小案,案上还置有一个烛台和两只茶盏,台上蜡烛仅剩了一半,四面烛泪凝垂,而杯中仍有残余的茶水。狄公看着这些道:“看来昨晚还有人在此饮茶谈天啊。”除去这些,屋子外间只摆了一盆兰作点缀,碧绿狭长的叶子四散而下,似有似无的清气缭绕鼻端;花盆中泥土湿润,可见近日定有人料理过。

看得一遍后,三人绕过隔屏走入内间。这里的摆设更是怪异:一座放满了书的书架立在墙边,还有一个奇形怪状的沙漏摆在正中央,之外再无他物。那沙漏之所以怪,是由于它除却底座、装沙的大缸和承沙的托盘外,还多出了一根足有一人高的铁棍子,那铁棍从底座后部伸出,在高处弯曲下来,末端用绳子悬着一个铃铛。狄公绕着沙漏走了两圈,摇一摇铃铛,又看一看装沙子的大缸内部——其中没有一粒沙子,摇头自语:“这里为何要放一个沙漏呢?真是奇哉怪也。”

秀看得小顷也未发现问题,便问狄公:“父亲,您看出什么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在这样一间不寻常的屋中,放置这样一件奇特的事物,肯定别有深意,这个沙漏中……”

狄公话音未落,一扇窗忽地开了,风挟着雨水扑进屋中,湿了窗下的地面。“怎么起风了?”秀忙去关上窗,“雨下大了,咱们怕是不好回去了。”

“你急急地冒雨来此,现在又发愁不好回去,是什么道理?”仲闲带笑道,“不过幸好咱们都在屋中,也可避一避雨了。”

“仲闲说得对,既然回不去,索性不回去,我们就待在这里,一来避雨,二来查案,这西花厅的蹊跷之处可够咱们查上一天了。”狄公一脸平静的笑意,语声从容,目光却极是明锐。

秀白了仲闲一眼,又笑谓父亲:“嗯,我明白了。”

“那好,咱们分别从不同的地方入手。我留在外间解画,仲闲来研究沙漏,秀儿,你看看这些书和其他的地方。”

“我看沙漏,仲闲策应内外,好么?”秀想到那天仲闲来过这里,想是知道沙漏的秘密,怕他有意隐瞒,遂道。

仲闲一怔看向夫人,狄公只道:“随你们,不过找不出线索,为父可是要罚的。”他慧黠一笑,已转身出了内间。

仲闲这才诧异发问:“秀儿,为什么要换?”

秀一笑,指指架上数不清的书道:“都归你了,找不出线索要挨罚的。”

仲闲无奈笑叹,看她径自绕到沙漏后蹲下,遂取了一卷书检查起来。

屋内一时静极,三人皆专注地研究着一处处诡异现象。狄公伫立在那幅怪画前,时而凝目观看,时而低首沉思,时而出神自语:“天,天……以‘天’为名,取天作画,这个神秘组织的主人果真是野心昭彰,竟敢以‘天’之主上自居,还妄想变天。然则,天象无常,天朝稳固,岂蚍蜉之微薄力道所能撼邪?何况当今海内真正有资格变天,且有能力执掌天下的,只有一人……”他又把目光从“天”字印章移向那布局奇异的九幅画,注视着,思索着。

“叮铃铃……”

“啊!”

铃铛的脆响伴随着秀的惊叫从内间传来,将狄公从沉思中唤醒。站在书架边的仲闲也是一惊,忙抛下书问:“秀儿,怎么了?”

狄公走入内间,只见秀呆立在沙漏前,满面惊诧地盯着那铃铛:“这、这铃铛八成是成精了,竟然自己会响!”

“这怎么可能?是你不小心碰到它了吧。”仲闲望望铃铛,显是不信。

“我刚才正蹲在沙漏前面看托盘,连铁棍都无法碰到,又怎会碰响铃铛呢?”

狄公问:“秀儿,你能肯定不是外力所致吗?”

秀的话语不容置疑:“屋里没有风,我也没有碰到它,绝不是外力所致。”

“这就怪了。”狄公上前细看铃铛,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忽而发现,悬挂铃铛的那段绳子不见了,只剩下连接绳子和铃铛的铁环接着铁柱,不禁“咦”了一声。他又走近了些,伸手去摸铁环,才发现绳子还系在环上,只是已经短得几乎看不见了。铁柱末端圆面的中心有个小洞,而绳子就是缩到了小洞里。他用力拉动铃铛,绳子被拉出了一小截,可他一松手,它便又“当”的一声缩了回去。

仲闲和秀在一旁看着狄公的奇怪举动,颇是不解,仲闲忍不住问:“大人,这铃铛有什么问题?”

狄公又敲了敲铁棍,道:“铃铛较重,绳子的材质却很轻,这里面一定有鬼。秀儿,你刚才检查沙漏有收获吗?”

“底座和托盘都没有异常,但是这个盛沙子用的大缸却很奇怪,外表看上去很大,可里面却不大,因为缸壁比一般的缸厚,尤其是雕有龙的这一面。”

狄公再看那缸。缸由黄铜铸成,三足双耳,颇有些鼎的模样;缸身上的图案竟是一条龙,腾云升空,直冲天日,龙鳞、云纹都刻画得相当精细,整个图案显得雄浑又华贵。狄公和秀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图画上,没有发觉仲闲在看到它时浑身一凛,面上闪过一瞬惊忧之色——昨夜徐朔引他进内间时,由于时间紧急,光线又暗,他并未注意到缸上的图案;而此时一见,他立刻明白了图案的含义,巨龙腾云向日?朔叔,你真是处心积虑蓄谋已久,这是要把闲云放在火上烤啊……

神游间,却闻狄公问道:“你们看出问题了吗?”

“龙眼。”秀盯着巨龙硕大突出的眼睛,道。

“不错,你们退后。”

秀有些担心:“父亲,您小心……”

“无妨。你们看这个底座,它和地面间有一定缝隙,所以下面很有可能是一间暗室。退后吧。”

二人这才后退半步,秀的手紧紧握住了流波剑柄。狄公轻轻按动龙眼,只见矩形的底座以铁棍为轴向左转动,渐渐露出了下面深暗的秘密入口。三人惊异地对视一眼,看着沙漏转到完全相反的方向,停了下来。“原来,这就是沙漏的玄机所在。”狄公笑了,“我想,铃铛的秘密也一定能在下面找到答案。”

仲闲晃亮火折上前道:“大人,我先来吧。”

狄公叮嘱道:“一定要当心。”仲闲应了一声,握住竹影刀走了下去,秀扶着狄公紧随其后。

三人沿着昏暗的阶梯走了一会儿,来到了一处地下暗道。暗道不算宽,但似乎挺长,向两端延伸,一眼望不到头。他们所站之处比两侧都要低,右侧向北,有一道阶梯,约有他们下来那台阶的一半长,上面似是个平台,壁上插着火把,火光半明半暗。左侧却是个长长的斜坡,安放着一套奇特的装置:一根绳子从暗道顶部垂下,末端系有一个小铁块,悬在离地不远的地方;坡上固定着一道约有四尺长的半圆形木制槽面,低的一端向北,距绳子只半尺,高的一端在黑暗中看不真切。而在槽面与铁块间的地上,还有一个木桶,桶内躺着一个木球。狄公拿起木球,发现球表面是湿的。那球径有一尺,掂在手中却丝毫不觉沉重,可见木质之轻。沿着槽面向上走,却见它高的那端紧接着一个圆木筒,筒高三四尺,口径尺余,里面装满了水,北侧边沿上有个半圆形缺口,正与木槽相接。

几人看得片刻,秀摇头自问:“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仲闲亦是疑惑。

狄公则在比量木筒、木槽的尺寸,发现皆与手中木球契合。他将球放入木筒,球便浮在水面上,只有小部分淹在水下。他又看看木槽,似乎明白了什么,快步回到那一端提起绳子,一手木球一手铁块掂量比较了半天,之后顺着绳子向上望去。借着火光,隐约可见那绳子是消失在了密道入口处的一个小洞里。狄公打量一遍手中的木球铁块与身边的槽面木筒,沙漏上的铃铛和奇怪变短的绳子在脑海飞速闪过:“难道会是这样?”

仲闲忙问:“大人,您想到了什么?”

狄公将木球交给仲闲,又将铁块放在木槽末端,让绳子松弛下来,方道:“我现在回到上面,等我上去后,你们在槽面那一头释放木球,让它顺槽面滚下来。”

“是。”二人虽是不解,但并未多问,他们知道,狄公总是能出人意料地解决问题。

狄公转身走上台阶。仲闲望着他的背影道:“大人定是发现了重要的线索。”

秀点了点头:“这根绳子和上面系铃铛的绳子很像,说不定是同一根。”

此时,上面的入口缓缓关上了,他们知道狄公已做好了准备,于是仲闲来到木筒旁,将球从槽面那端放了下去。那球一路滚得极顺,顷刻便至末端,撞在铁块上;铁块受到冲击力猛从槽面上掉落,绳子立时绷紧,木球也“嗵”一声掉进了桶里。“这套装置倒是有趣。”秀把摇晃的铁块扶稳,“只是不知有什么用途。”

入口开启,微光下泻,狄公的身影出现在阶梯上。他没有立刻下来,而是举火照着暗道顶部观察了小顷,才微笑着步至底部:“很好,果然如此。”

“您到底发现了什么?”二人迎上去问。

狄公却反让他们讲述适才下面的情形,待听罢二人的话,方道:“你们必然想不到,就在铁块掉落的同时,上面的铃铛自行响了起来,绳子缩到了铁棍中。”

秀道:“原来铃铛真的和铁块有关,它们是系在同一根绳子的两端吧?”

“正是如此。沙漏上的那根铁柱是中空的,绳子就从其中穿过;铁棍植入地面,绳子从密道入口处顶端的小洞里伸出,并在那里打了一个结,平日绳结卡在洞口,铁块放在槽面上,所以上面的铃铛可以静止下垂。我猜这个木球平时是放在那一端木筒里的,一旦它由于某种缘故从筒边滑出,就会沿着槽面快速滚下,给铁块一个冲力,木球虽轻,冲力却大,足够将铁块从槽面上撞落,拉紧绳子,另一头的铃铛也会因此被拉响。”

“原来是这样。”仲闲恍然感叹,“这个装置真是妙绝,仅用这些物体间相互碰撞牵引的力道,就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可它又是做什么用的呢?把木球推到槽面上的力又是从哪里来的?”

“我想来自水的浮力。”狄公还未及回答,秀的声音便从木桶方向传来,“父亲,仲闲,你们来看,在木筒底部有一根长竹管,向南向上延伸,应该是引水用的。”

仲闲验看一番道:“不错,木球质地很轻,可以浮在水面上。”

“沿着这根竹管走下去,我们一定会有更多收获的。”狄公的目光逐着地上的管子远去,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三人沿着引水管往前行去,脚下的地面一直上升,曲曲折折始终指向南方。走了大约半里,暗道中的光线亮了些,竹管亦到了尽头。其末端插在一口圆形小水池的外壁上,水池约三尺高,由灰砖砌成,内中盛着满满一池清水;在与竹管相连的水池内壁处有一个圆形挡板,适时挡板开启,水面恰与竹管下部相切。秀绕到水池那一侧,道:“父亲,这里没有坡度了,此处应该离地面并不远。”

狄公颔首:“那就说明,我们离答案也不远了。我们在地下走了这么久,想想看,院落的南边是什么地方?”

“古井!”仲闲一惊,“对啊,那是口枯井。难道说,古井和院落是通过这条地道相连的?”

狄公笑而不语,摸了摸挡板以及竹管的内壁,发现上面是湿的,继而发现挡板不可随意移动,像是需要机关来控制,便顺着有光的方向继续前行。

转过一道弯,光线突然变得极亮,甚至有些刺眼。在适应了光亮后,三人发现已到了暗道的尽头,面前是一个末端装有挡板的斜台面,台面的上端接在墙壁上;顺着高高的墙壁向上看,但见台面上方约一两丈高之处,有一小片灰蒙蒙的圆形天空,横斜的树枝将之割得支离破碎,雨水落入其中,顺着台面流下来,将台前的一块地都浸湿了。仲闲眯起眼睛抬头望着井口那一片天,叹道:“真是古井!大人,这就是您所说的答案吗?”

“不,答案在这里。”狄公也不顾雨仍下着,走到斜台面前,将卡在那里的一截树枝指给他看。仲闲和秀也走了过去,见那长圆的树枝一头卡着井壁,另一头正抵着挡板上的一个机关按钮。狄公检查了一下树枝的断口处:新鲜湿润,色淡,水分充足,不禁面露笑意:“果然如此。其实从这个台面到水池、引水竹管,再到木筒、木球、槽面、铁块,最后到铃铛和沙漏,就是一整套机关,我想平时,它可能是用来传递消息的。来人把要送到院落的消息装到竹筒之类的事物中,投到枯井里,物件顺着斜台面下滑,在末端被木板挡住并触动上面的按钮;按钮控制着水池内侧竹管口的挡板,当它被触动时,挡板就会开启,水随之流入竹管,并顺着竹管注入木筒;木筒底部的轻质木球受浮力上升,升到缺口时滑到槽面上滚下,将铁块推下槽面;绳子被拉紧,铃铛因而响起,屋中之人听到铃声,便知是有人来了消息,就会下来取——这样设计虽然繁琐,但可以避免将古井和院落直接联系在一起。而不久前,这截树枝被大风折断,掉入井中,触动了机关,秀儿也因此听到了铃声。”

“事情的经过竟然是这样。”仲闲由衷感叹,“用这种方法传递消息的机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虽说麻烦,但也实在巧妙。”

秀亦道:“确实是妙。父亲还记得吗?那天咱们第一次来这里时,元芳往井里投了一块石头来验证这是枯井,想必当时那石头便触动了机关,无意中警戒了住在院落的人,他们知道有人闯入,做了准备,所以我们当时才没有得到太多线索。”

“不错。还有井边那双孤零零的脚印,也可因此得到解释,那个高手定然是来给院落中的人送信的。”狄公道,“这样一来,几件事情就能串起来了,在江州有一个以‘天’为名的秘密组织,城北的院落是他们的一个联络点——甚至有可能是他们的总坛;这个组织在江州潜藏了多久我们不知,但最迟应是在半年前我们从五平搬回浔阳后。近日,他们启动了一个计划,给仲闲下药、杀死林永忠、甚至还可能包括劫夺财物,都是这个计划的实施步骤。只是目下,我们还对他们的动机一无所知,也无法猜度其下一步的行动。案情非常复杂,尤其是此案还牵扯到了贡王,我们更要慎重才是。”

仲闲和秀皆郑重点头。秀挽起父亲,柔声道:“但至少,我们已经发现了古井的秘密,我想院落的秘密,也不会远了。”

狄公一笑抬头,想再看一下井中破碎的天空,才发现头上一直撑着一把伞,伞柄握在女儿手中。


【附】

沙漏机关图示参见《偷天换日》图一

(没直接插入图片是因为预览时图片会显示在章节开头,有剧透之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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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的生活习性是伪科学,借力打力传递消息的装置也是伪科学……

而且后者对整个故事到底有个茄子用啊!这设定太蠢了我都受不了自己啊!!每传递一次消息那个蓄水池里的水就得补充一次!万一是紧急消息从沙漏跑过去拿不得耽误死!万一阿猫阿狗花花草草掉进去那不是误传消息嘛!而且我作为一个文科生居然写了三千字描述这个没用的借力打力的理科东西我是不是有病啊有病啊有病啊……

嘤,出来装十三,迟早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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