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之妖妖(黄芍限定版)

(现存最长情的)神狄同人创作者,神狄学博士后在读,不辅修钱学
文忠本命,怀英男神;努力对每个人物温柔以待
冷圈自娱,热度随缘。此心安处,幸与君逢

【神狄】偷天换日 廿一、变起闻蕉

神狄续文,承接江州案,首发百度神探狄仁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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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仗回目:一剪幽兰天阙启 无边落雨旧园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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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源居站在摆着一盆兰的花架前静静品啜着幽香,看似随意地展开手中那卷陈旧的《史记》,依然没有朔月落款的纸张像从前那样滑落,看来江州近日无事。这些日子也确乎太清闲了,得不到洛阳那边贡王的进展,也看不到江州有何险情,自己甚至和笭儿箫儿一同养起了兰花。他轻叹着将书放回原处,却感到身后漾起一阵凉风,一惊回头,只见屋子中心站着一人,白纱衣冠,负手蒙面,一双美凤目静静看向自己,轻软的声音带着笑意:“落雨先生,打扰了。”

邓源居怔愣片刻,奇道:“飘雪使者来此作甚?”

“先生从前不是这样称呼的。”飘雪的声音像雪花一样柔软冰凉。

“……玥娘子。”邓源居浅浅一笑改了口,“深夜来找老夫,有事吗?”

飘雪轻声问:“先生会永远忠于黄国公、忠于闲云少主吗?”

邓源居更奇怪了:“这是自然。娘子怎么突然问这个?少主人出事了吗?”

飘雪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默默递了过去。邓源居接过一看,惊愕抬头:“玥娘子在洛阳?那你、你是……”

飘雪轻轻笑了,摘下面纱,揭去面具,绫罗便站在了邓源居的面前:“舞天仲使舞绫见过落雨先生。”

邓源居愕然后退了半步,上上下下将她看了好几遍,方斟酌着道:“玥娘子要你找我帮忙,暗地探查主人的事?”

绫罗点头道:“正是此意。其实自从令郎领职江州刺史、狄仁杰众人北上洛阳起,娘子就一直跟着他们,暗中保护少主人。起初主人并未觉察,直到几天前他联系娘子,无人回应,这才发现娘子不见了,并向江州、洛阳各使者发出了寻找舞天使者的消息。属下听闻此事后非常惊慌,生怕主人查出娘子去了洛阳,心生疑虑,就用原先少主人传授的易容之术扮成娘子的样子去应付主人,居然成功了。”她说着,眨眨眼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

邓源居恍然颔首:“原来昨天主人突然告知飘雪之事已经解决,各门不必再分心,竟是你这小娘子捣的鬼。那这封信……”他抖抖手中那张纸,纸上飘逸轻盈的笔迹与慕闲居密室中林永忠被害处的“舞”字一般无二,落款处勾画着雪里江山之景,“‘闲云负伤于洛,紫星行为可疑,或为朔月授意,可求助于落雨暗查之’,这信你是何时收到的?洛阳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绫罗轻叹道:“我也是刚收到信,之后立刻就来了您这里,并不知道洛阳之事。可是,贡王方面不是一直由轻风使者与您负责吗?先生应该知道啊。”

邓源居苦笑道:“轻风早就不司职贡王之事了,主人把王府诸事都转移给了映天门,拂天门早已被闲置了。”

“竟有这样的事?”绫罗烟眉微蹙,继而点了点头,“这就对了,主人不愿你们知道洛阳事情的发展变故,这恰恰印证了娘子的怀疑,先生更应帮助我们才是。”

邓源居怅然一叹:“好吧,我会通知轻风让他着手暗查的。主人若真有不利于少主人之举,我落雨定然……谁?”

窗外,黑影在蕉叶间一闪而过。邓源居快步赶过去,打开窗望向外面,却只见园中芭蕉摇弋,清风徐来。他回头,见绫罗已戴好面具恢复作了飘雪的模样,对自己道:“此地不宜久留,属下先走了,还望先生为国公、为少主,助我一臂之力。”

邓源居点头道:“仲使毋忧,老夫定当尽力而为。”绫罗一笑转身,跃出窗子离开了。邓源居则伫立窗前,思考着是夜种种,久久不能离去。

 

刀锋过处,悬挂那幅《诉天门》的绳子断了,李元芳就势向上一揽,那卷轴已被稳稳拿在了手中。对面,那蒙头蒙面者大怒,一双白多黑少的怪眼恶狠狠盯着他,手中钢刀运足了力道劈头盖脸袭来。元芳站立不动,在那人的刀堪堪将至时,一个灵巧回身,从侧面绕到他身后,链子飞出,刀钉在洞顶,元芳借力荡起,飞起一脚踢向那人后背。那人一个踉跄向前倒去,喷出一口鲜血,又挣扎着站起,怪眼一转向洞外逃去。元芳收了链子,疾速追出。

那人一口气逃到山林之中,绕着怪树奇石转圈子。身后元芳已经赶上,那人看自己躲不过,索性也不再逃,转过身挥刀迎战。可他哪里是李元芳的对手,十余回合就被元芳以刀加颈击倒在地,不禁很是惊恐,自己可从未见过如此厉害可怕的人物,哑着嗓子问:“你、你究竟是谁?是人是鬼?”

元芳冷冷一笑:“好叫你死得明白些,我不是鬼,只是一个要把你变成鬼的人——李元芳。”

“啊?你、你是李元芳!”那人失声叫道,眼中闪过一分懊恼之色,沉默少顷,猛一咬牙奋力用手抓开颈上的刀向元芳扑去,直取其左手中的卷轴,竟是不要命的架势。元芳大惊,急跃向身后树上,链子抛出缠住那人手腕狠力一拽,居然将他半截手臂生生拽了去,那人顿时血溅满身,凄厉地惨叫着,竟又以独臂拾起刀向元芳掷去。元芳闪身避过,链子末端刀头横扫过那人脖颈,这疯狂的杀手终于没了举动,两眼一翻倒在了血泊之中。

元芳收回链子,到那人身边验看,确定他果已死去,又看看手中那溅着几点血迹的卷轴,不禁疑惑自问:“这首诗不过是天党辨认敌友的暗号,丢了它并无多大损失,这家伙为什么要如此不要命地将它夺回呢?难道这卷轴中还隐藏着别的秘密吗?我与他一场恶战,动静不小,估计不久就会被其他人发现,必须抓紧时间上山找到天党使者才是。”他如是想着,藏好卷轴,离开树林回到第一次那人带自己去的洞窟中,找到那架可上至幽天门小院的梯子,提气向上攀去。

攀了不知多久,死寂的洞穴里终于隐隐有了些风声,一片黑暗被些微火光照亮,想必是快到出口了。果然不一时,元芳便站在了夜色笼罩下的北邙山巅,此地视野开阔,头顶星朗天清,与山下的烟岚弥漫晦暗阴森之状迥异。不远处一座小院,周围一圈黑衣人肃然擎着火把,将是处映得白昼也似,走近时,天上的星星都暗了。元芳藏在院旁,过不多时,看到一队黑衣人从远处行了来,便悄然混入其中,随之走向小院。院外一黑衣人见状,上前问道:“是来换班的吗?”

队伍的领头人道:“是,大家辛苦。”说着一挥手,身后众人走过去接过院外诸人的火把,原先的那队人退了下去。元芳站在这些看守小院的黑衣人间,悄悄留意着院子里的动静。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小院的房门开了,从内中走出两人,正是幽天使者清烟和静天使者紫星。只听清烟道:“幽天门属下听令:自今日起,静天门将全数进驻北邙,原来的备用密道所通祠堂改为紫星使者居所,道中机关悉数启用。鉴于众人对这条密道中的机关尚不熟悉,启动后与静天门联络难免出现阻碍,今夜,幽天、映天两门下属将由各门使者亲自率领,分批去密道中熟悉各处机关消息。你们是第一批,要记住,试行记忆的机会仅此一次,此后若因你们记忆不准发生意外或耽误行动,后果自负,明白吗?”

“明白!”小院内外的所有黑衣人齐声应答。

元芳心中大喜,想不到自己竟能有幸完全领略天党在北邙山中设的一条机关暗道,自己可一定要心无旁骛地将沿途各种变化都记清楚,如此一来,破解北邙便易如反掌了。接着,又听清烟道:“这一位就是静天门的紫星使者,今后大家需恭敬待之。”

一众下属齐刷刷躬身道:“见过紫星使者!”

紫星干脆地道:“众位不必多礼。集结成队,随我来。”

“是!”众黑衣人转眼便训练有素地排成一列,在危崖山巅险狭的山道上快步疾行。元芳看到最前面一碧一紫两抹纱衣翻飞掠舞,便如两只山间彩蝶翩然飘然,心想这天党使者果然个个身手不凡,不容小觑,这个静天使者紫星自己倒是头一回见,此人虽然很年轻,但能力恐怕绝不在清烟之下。

走了许久的山路,队伍才在一座状如祠堂的屋舍前停了下来,紫星留在了堂外,清烟则带着本门下属进了堂内。元芳从紫星身旁经过时,有意无意地瞟了她一眼,却惊觉她明灿的星眸正盯着自己,极其清冷的目光透过斗笠上垂下的紫纱射来,二人目光相接一瞬,元芳竟有种奇怪的不祥之感,好像她看出了自己的身份。也许是自己太过紧张,想当然了吧,他很快恢复了冷静警惕的心态,随队伍进入祠堂。

堂中黑漆漆的,惟香案上点着两支小蜡烛,晦暗中只见祠堂正中供奉着一尊乘鼋踏浪的河伯[1]泥像,左右两像却是芳草为衣的女子,形似楚地山鬼[2],于不伦不类中愈增神秘诡异之气。清烟走到略靠前的那支蜡烛前转动烛台,那尊河伯塑像缓缓移动到一边,露出了后面的暗门。清烟一挥手,率先进入暗门,众人立刻跟上,在最末一人进入暗门后,门关上了,大家这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间巨大的石室之中,与进入之门相对的墙上另有一门,清烟已站在了那里,对属下严肃发令:“从这扇门开始,我们就会进入机关控制区,大家切不可随意走动触摸。”说罢转身轻轻按下门旁一个镌刻着小篆“天”字的按钮,门缓缓开启,众人依次行过,来到一条极为狭险陡峭的暗道中。清烟带领众人沿这条暗道向山下走,都说上山易而下山难,元芳心想幸亏静天门这里的山道不似幽天门般直上直下,不然这五十余人还真不好下去。

饶是如此,大家还是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山下。元芳愕然了,面前这条暗道正是自己前些时候发现的那处地面铺满各色石头、壁上烛台点着黄绿色火焰的奇异洞穴,他还能大约辨出自己是在哪一处踩到了机关,打开暗门得到了那卷《诉天门》。清烟谨慎地踩着石头走到最前面,道:“这里的地面隐藏着许多机关,你们只要顺着石头排成的‘天’字和周围的圆圈走,就不会有事。还有几处重要厉害的暗箭,需要我演示给你们看,万一外人侵入,能够用以诱敌。”她说着沿“天”字向前走到那扇暗门的附近,以短剑触动地上一块棱角分明的灰色岩石——恰便是元芳上次踩到的那一块,他尚可认得出,不禁有些紧张,担心暗门开启后清烟发现那幅字不见了。但奇怪的是,短剑抬起后,竟有几枚铁蒺藜从暗道顶部飞来,清烟矫捷地挥剑挡下暗器,道:“继续向前走吧。”元芳打量着那面隐匿着秘密书画室的石壁,心想自己上次踩下一半就松了脚,或许触动的机关是不同的。如是想着,他继续随清烟向前走去。

 

“阿郎!阿郎!您怎么了?”仆人手中的托盘“啪”地落下,茶水洒了一地,打破了闻蕉苑清晨的宁静。他慌里慌张地冲出邓源居的书房,一面跑一面高喊:“快来人哪!阿郎、阿郎出事了!”

正在花园漫步读书的邓笭听到喊声,忙赶来拉住那人问:“父亲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哎哟二郎君,您快去看看吧,阿郎倒在书房的地上,脸色真吓人呢!”仆人惊慌失措地比划着说。

“什么?快,带我去看看!”邓笭大惊,二话不说跟着仆人就往书房跑,一口气冲到房中,登时吓呆了,“父亲!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邓源居倒在靠花园的那扇窗下,双目紧闭,眉头深锁,面色青黑,嘴角还挂着一丝黑血;花架被碰倒了,架上的一盆兰掉在地上,花盆碎成了几片,植株泥土撒得到处都是,屋子一片狼藉。邓笭跑到邓源居身旁扶起他,一试鼻息甚是微弱,急忙对闻讯赶来的仆从们下令道:“你们,一个人去尚仁坊杏林堂请吴先生来,一个人快到州府去把事情告诉兄长,请他带几名吏员来勘查现场;你们几个过来,和我一起把父亲抬回后堂!”

“是!”两名精干的仆人应声去了,两名健壮的仆人上前来抬起邓源居,和邓笭一起向后堂走去。那个首先发现阿郎出事的仆人也跟在后面。

走到院中,叶夫人和叶箫也都赶了过来,看到邓源居的样子,叶夫人顿时头一晕险些倒下,幸亏叶箫在旁及时扶住了她:“母亲当心啊,这飞来横祸,您可要挺住,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邓笭劝慰道:“母亲,父亲突发怪病,孩儿已派人去请医者和阿兄来了,事情马上就能解决。您先回去休息,等一下我们再去告诉您父亲的情况,好吗?”叶夫人只是闭着眼睛微微点一下头,由侍女扶着回去了。

叶箫随邓笭送父亲到后堂安卧好,方焦虑地低声问:“笭兄,这是怎么了?父亲怎么会突然病倒呢?”

邓笭神色担忧地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看父亲脸色,八成是中毒了。唉,这吴先生怎么还不来?再晚可就要出人命了!”

话音方落,适才出去的一个仆人就领着个医者打扮的中年人进来了:“二郎君,杏林堂的吴先生来了。”

“好,请您快为家父看看吧。”邓笭快步迎上去,带着吴先生来到病榻前。

吴先生在榻前坐下,一看邓源居的面色,便惊道:“邓先生面色青黑,嘴角渗着黑血,这明显是中毒的迹象啊。”说着伸出三根手指为之诊脉。

此时,邓筠也带人到了,他让属员等在院中,自己疾步进屋走到榻前,一见父亲,不禁惊诧地问:“父亲得的什么病,怎么突然成了这个样子?”

邓笭道:“阿兄来得正是时候,吴先生正诊病呢,我们听听他怎么说吧。”

少顷,吴先生抬起头来,满脸的凝重无奈不可思议:“真是奇怪啊。”

“先生,怎么样?”邓筠上前一步问。

吴先生起身道:“使君,邓二郎,请借一步说话。”几人到了屋子一角,他才接着道,“邓老先生中这种毒已经四五天了,两位难道不知道吗?”

“四五天?”邓笭诧异道,“这怎么可能呢,既然家父五天前就中毒了,为什么现在毒药才发作呢?最重要的是,这究竟是什么毒?如何破解?”

吴先生捻着山羊胡沉吟道:“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老夫行医数十载,看过病例无数,这毒药也见识过不少,可还从未见过令尊所中的这种奇毒啊!”

“奇毒!”邓筠和邓笭一同大惊失色。邓笭连连摇头道:“父亲这几天就没出过闻蕉苑的门,也没同任何外人接触,怎么会中奇毒呢?这不可能,不可能……吴先生,您可以解这味奇毒,是不是?”

吴先生斟酌道:“这……这味奇毒人间绝无仅有,老夫着实不知破解之法。”

邓筠严肃紧张地问:“那照先生所说,家父是……没救了?”

吴先生长叹一声,无奈摇头道:“使君恕罪,老夫医术微薄,怕是回天乏术了。”

“天哪,怎么会这样!父亲一生谦和风雅,热诚待人,到底是谁和他有仇,竟忍心下这样的毒手!”邓笭颓然坐倒在案旁,顿足掩面而泣,显得非常无助。

叶箫走来搂住他,垂泪安慰道:“笭兄,这谁也无法预料,当务之急,是先保得父亲性命,让他老人家能多活一刻是一刻。现在,你应该振作起来,不能这样悲伤过度,看你这个样子,我们心里也不好受。”

邓筠把二弟搀起来,低沉但坚定地道:“箫妹说得对,阿弟,不要惊慌,会有办法的。——吴先生,请您尽力啊!”

吴先生只得叹道:“好吧,老夫先开几副清热解毒的补药,或可冲淡些毒性,延得邓先生一时寿命,至多十天,后面我就不敢保证了。”说罢,他索笔墨写了一副药方。

邓筠点头道:“多谢先生。——邓九,代我送吴先生离开,再到市上去照方抓药。”候在一旁的一位仆从应声接过药方,领着吴先生离开了。

邓筠这时俨然成了一家之主,开始了各项安排:“父亲的病情,如今尚无定论,今日在场的人都不得向其他人透露见闻,其他人也不得私下询问打探。邓江身为总管,一定要约束下人,不要让我听到任何相关的猜测言论。这个时候,不能搞得府上人心惶惶!”一番话说得冷峻严肃气度摄人,一派治州的刺史威仪由不得人不从,屋中以邓江为首的仆从一同应“是”,连一旁的邓笭和叶箫也满面敬佩之色。

邓筠接着道:“是谁第一个发现父亲出事的?”

“是仆发现的,大郎君……使君。”那个仆人惊惶局促地走上前来。

邓筠严峻的面上浮起一丝笑容:“在家里还是用旧称呼吧。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出事的?当时现场的情形是什么样子?”

那仆人平静了些许,说话也更加利落了:“仆一大早照例到书房去给阿郎奉茶,一进门就看到阿郎倒在地上,吓得仆六神无主,赶忙跑出去叫人,正好碰上了二郎君。后面的事,您都知道了。”

“每天都是你给父亲奉茶吗?”

“是,每天清早、傍晚是必有的,其他时候听阿郎吩咐,左不过一天三四次了。”

“昨天你最后一次奉茶是什么时候?”

“是初更时分,当时阿郎还在书房赏兰花,仆把茶放下,阿郎就让仆把主灯灭了,关门离开。”

“把主灯灭了?”邓筠一惊,“然后只剩了窗前那盏小灯?”

“大郎君您真神了,晚上打更后只点着窗前的小灯看书赏芭蕉可是阿郎这两个月才有的习惯,怎么您刚回来就知道了?”仆人流露出佩服的神情,却不知邓笭现出了一脸担忧——他是不喜欢父亲这个新习惯的,总觉得这对父亲的身体不好,也曾对父亲建议过,可邓源居只是很随意地笑着岔开了话题,自己此后便因之既不快又担心,若这次父亲出事与之有关,那可就大大地不幸了。

邓筠注意到了阿弟的表情变化,继续问:“那父亲是何时离开书房的?”

“二更过了才离开,离开后就直接去休息了。”

邓筠又是一惊:“他近来经常这么晚休息吗?”

“那倒没有,只是这一次迟些,通常最晚也只是初更以后。”

邓筠沉思少顷,断然道:“去书房。”

书房中的情景仍是事发时的样子,这是邓笭专事吩咐不让下人收拾的,他清楚兄长办事作风严谨认真,来后必定会勘查现场以寻找蛛丝马迹。邓筠是闻蕉苑的大郎君,同时又是江州的父母官,邓源居突然被下毒,便既是家事又是政事了,他自然将之看得极为重要,领着州府的几名精干吏员在书房开始了仔细的勘查。邓筠见窗前那盏小灯中的蜡烛燃去了一半,显然是昨夜用去的,与那仆人所言相符;本来摆在窗边的那株兰花想来是邓源居毒发跌倒时被碰落的,搅得满屋子都是清雅的兰香。那些落在地上的兰花还很新鲜,可以确定是清晨才被打翻的。他提衣跨过倒地的花架来到书架旁向左走去,一面扫视一卷卷书册,顺手拿起一卷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当他走到最左端时,竟无意取了一卷《史记》,信手一展却是第一卷《五帝本纪》,书卷中居然露出一张纸条,上书“警惕朔月”四字,落款是一幅露润幽兰小画。他眉间蹙过一霎疑惑,将纸条正正反反检查了一遍,又夹回书中,把书卷好放回了原处。他又在书房四处转了转,末了道:“不错,父亲确实是今天清早出事的,这里没什么别的线索了,我们出去吧。”

出了书房,邓笭忙问:“阿兄,查出来下毒人是谁了吗?”

邓筠无奈地摇摇头:“唉,不行啊,没有任何线索,看来仅凭我一人之力是破解不了这个谜了,真想不到,我回江州当刺史后出的第一桩案子,竟然是父亲被下毒!真是造化弄人啊……”

“苍天,为何我闻蕉苑总不能团圆平安呢?”邓笭仰天长叹。

叶箫也哽咽了:“是啊,筠兄刚回来没多久,父亲又出事了……”

“好了,大家都别哭了,让我想想办法。”邓筠很快恢复了持重冷静,“于今之计,惟有表奏圣上,请得力大员来查办此案,最好,狄国老能回来。”

“不必这么小题大作吧?咱们这应该只算百姓间的案子,圣上会重视吗?”邓笭不大理解。

邓筠道:“近日来江州连发大案,这些案子间不可能没有内在的关联;再者说,我的前任温使君不就是因为没有把劫财案上报到神都,才丢官的吗?我现在马上回州府写表文,之后把府内事务打点一下,就搬回家来住。”

却说在邓筠发出表文并详细交待州府事务之时,已服下医者所开补药的邓源居竟奇迹般醒了过来,虽然身体比以前虚弱了许多,但好在已能由邓笭扶着在屋中小范围走动了。欢喜得邓笭忙又请那吴先生来诊治,可吴先生却说这只是短时间的回光返照之象,邓源居体内的毒并未被清除,十日后依旧性命难保。邓笭不禁万分悲痛沮丧,只是静静呆在房中守着父亲,片言不发,寸步不离。叶箫去陪叶夫人了,故此屋里也没了个善解人意的能说说话解解忧。邓源居反而丝毫不显惊惶,只向下人询问了一下自己昏迷那几个时辰宅中的情况,就坐在榻上看起了书,似乎心里知道此事迟早会发生一样,完全没有把大限将至当回事,反倒还不忘劝慰儿子看开些,为父已近花甲之年,寿数将尽是不可避免的,自己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惭愧或遗憾的,唯一一件憾事就是抱不上孙子了。原来邓筠虽已年逾而立,却整日忙于政务而疏于家室,娶妻数载只得两女,老人家便将更多的希望寄在了新婚的二郎君身上,孰料世事弄人,蕉苑中竟是喜气未散,再起哀歌。邓笭听罢父亲的话只默默流泪,或者辛勤地帮他跑前跑后,端药送水。

直到邓筠回来,邓源居置生死于度外泰然处之的态度才起了变化。

那时已是午后,邓筠以最快速度处理安排好了州府之事,急忙赶回家中,直奔父亲所居的后堂而来。他推开门见邓源居正平静地倚杖观书,惊喜地走过去问:“父亲,您、您好了?”

“没有。吴先生说这只是回光返照,毒并没有解,十天后的结局是不会变的。”邓笭怆然道。

邓源居放下书,笃笃拄着竹杖来到长子身边,神色语气忽而都沉重严肃得令人不敢质疑:“笭儿,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有极重大之事,要单独对你兄长说。”邓笭点点头,领着下人们离开,关上了房门。

这时,事发后一直都表现得镇定沉稳的邓筠竟没来由地不安起来:“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

邓源居肃然道:“轻风啊,风轻偕听雨,雨落乱闻蕉。”


【注】

[1] 河伯:古代神话中的黄河水神,屈原《九歌》中有“灵何为兮水中?乘白鼋兮逐文鱼”的描写。

[2] 山鬼:先秦楚地的山神形象,屈原《九歌》将之塑造为多情女子,有“被薜荔兮带女萝”的描写。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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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是胡诌的,毒药也是胡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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