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之妖妖(黄芍限定版)

(现存最长情的)神狄同人创作者,神狄学博士后在读,不辅修钱学
文忠本命,怀英男神;努力对每个人物温柔以待
冷圈自娱,热度随缘。此心安处,幸与君逢

【神狄】屏山血影 十七、身同不系舟

神狄续文之二,承接《偷天换日》,首发百度神探狄仁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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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徐峤拖着慢吞吞品完一整壶紫笋茶时,唐修远终于明悟了岑瑶在各处香料铺徘徊不去的用意。但一切已然太迟了。

“李郎君回来啦,怀先生没有同行吗?”少女清甜的笑语逐渐飘近雅室。

紧接着是男声的答复:“大人稍后便归。岑四娘还有何事?”

“我是想对怀先生道谢呢,多亏他提醒香奁上雕有兰草,我才找到昨晚那种香方。”话音刚落,雅室的门被拉开,岑瑶和李元芳先后入内。小娘子正喜孜孜捧着一方精致木盒,未及坐定,便朝唐修远笃定地望过来:“袁公的衣香,也是在西街那家‘兰佩’所买吧?”

熟悉的暗香幽幽浮动,钻入怀袖,与其间气息相合。唐修远整衣危坐,发出一声干笑:“哈,这个,这是朋友赠的香,我也不知出处,哪比岑四娘深谙此道,轻嗅之下即可辨认。”

岑瑶欢悦道:“袁公的朋友定是个中行家了!如此品味别致的人,我真想见上一面,来一段寻香逢知己的奇遇。”

她一副随口提及的天真腔调,唐修远索性来个听而不闻,端着空盏晃了晃,转开话题道:“二位是否口渴,再要些茶如何?适才那一壶是徐二郎付的钱,此番该由袁某请客了。”

徐峤道:“无需多此一举,袁公莫非忘了,进城时怀先生说,午间要请咱们去湖上吃白虾呢。”

“可现在并非用膳的时辰啊。”

“那有什么打紧?”岑瑶快人快语,“早间我一心想着要赶来县城,根本顾不上用膳,这会儿已经饿了。若是灌了满肚子茶,稍后吃不下正经佳肴,可是大大地不划算。”

“正是,怀先生一向……嗯,节俭。”李元芳亦含笑附和,“能让他老人家做东破费一次,实属难得。”

说着,元芳便讲起自己和大人初访湖州时打赌吃面的趣事,三人一递一句,全无唐修远插言的空隙。雅室被谈笑声塞得满满当当,逼仄不堪,唐修远陷在其中,竟有些喘不过气来,细长的眼一点点眯起,似笑似疑。

他确信,这是一次算计之中的出游,仅针对自己一人。岑瑶对衣香异乎寻常的执着寻觅,徐峤几乎形影不离的跟随,李元芳在西街命案现场附近的试探……而那位“怀先生”终于回来时,更是一副即将请君入瓮的自信模样。他觉得自己仿佛化作了一只沉浮在若下酒里的白虾,明知前路唯有一死,却控制不住地越坠越深,再难回头。

他不知自己在去往何处,在嚼什么,饮什么;只知尽力撑住笑意,撑到湖畔的渔家酒肆,撑到食不甘味地结束午膳,徐峤兄妹先行离去,狄公邀自己登上一叶小舟。二人在船舱坐定,李元芳缓缓撑起了篙。在湖州为官十载,唐修远早惯了坐船,而此刻眼望着渐行渐远的湖岸,却油然而生一种四顾无援的绝望。

“袁公,袁公?”

“啊,怀先生?”唐修远大梦初醒般抬起头,“先生有何指教?”

“淼淼湖光,郁郁山色,正是游赏的好去处。”狄公悠哉抚着被风吹乱的须髯,“亦是密谈的好去处。袁公说对也不对?”

唐修远收拢心神,强笑道:“怀先生,要同袁某谈什么?”

“值此不接天地之处,唐使君就不必与狄某以化名相称了吧。”

“……狄,狄国老?!”唐修远恍然,慌忙便要拜揖,怎奈船舱狭窄且摇晃,只得草草欠身施礼,“下官湖州刺史唐修远见过狄国老!国老代天巡狩,体察人情,下官却玩忽职守,只知宴饮游乐,有负圣恩,望国老降罪!”

狄公好整以暇地待他自责完,方道:“罢了。身为一州父母,使君想必不会抛下诸多事务,只为微服来长城买几坛若下春吧?”

唐修远唯唯:“国老睿智。乃因长城县令冯厚德到任一年来政绩斐然,县城中路不拾遗,堪为一州典范,下官这才前来暗中访查,看有何政令能让其余几县效仿。至于到求恕庄做客沽酒,不过是公务之余顺道而为。下官平日是有些贪杯,但绝不敢在国老将临时误事。”

其情词诚惶诚恐而恰如其分,唐修远只是庸碌,虽绝非循吏,倒也不算饱食终日、公事废弛的昏官。狄公不欲多作追究,转而问:“唐使君是否还得闲拜访了县城中的故人?”

“是。”唐修远仍陪着小心。

“故人所赠衣香,来自兰佩香铺?”

“这……”

“那位故人,名叫蕙娘?”

“我——”

“她之所以被害,乃因发现了你身上的梅花刺青?”

“……”咄咄逼问下,唐修远满眼错愕,脸上再无半点血色,颤抖着嘴唇吐不出一个字来。

“而那位厨娘……”狄公目光扫过他腰间簇新的蹀躞带,与下意识挪向左臂又瞬间收回的右手,冷冷续道,“她应当也是内卫,目睹命案经过,被你激动之下灭口。她身上那些刺伤,便是你为毁去左肩梅花刺青,掩人耳目所为吧?狄某虽为江南道黜陟使,却无权审问内卫。然而人命关天,逝者难安,无论你因何杀人,无论你在内卫中地位高低,此事我都必须知会你的上峰。”

唐修远呆愣重复:“上,上峰?”

“如何?你的上峰,是湖州统领、江南道的阁领、还是大阁领?”

“阁领……不不可!国老不可!”唐修远骤然惊呼,仿佛终于找回了声音,“不可告知他们啊!下官,下官……不是内卫。”

“什么?”狄公诧异不已,难道自己全盘推论都错了?连守在船头的李元芳也忍不住问:“那你为何要在勒死厨娘后补刀?”

唐修远闭上眼缓过一口气,慢慢卷起左侧衣袖,只见手腕上方半尺处,赫然一片铜钱大的狰狞烙伤,看痕迹已是陈年旧疤。他颓丧垂首,声音低哑:“下官,曾经是内卫。但厨娘身份,国老并未猜错。”

看到那块烙伤,狄公顿时明白了他惊惧的缘由。那朵梅花一旦印上肌肤,便终生不得消除,即便如曾泰当年一般蒙圣恩脱离内卫,也只需将姓名从所部籍册中抹去。胆敢私下毁灭刺青、与上峰断绝往来者,罪同叛逆,当受内卫极刑。狄公觑着唐修远鬓角涔涔的汗珠,语带讥讽:“狄某却未料到,唐使君竟有如此胆略,敢于逃脱内卫,又在湖州稳坐数年。”

“下官都是逼不得已……”唐修远放下衣袖,拢紧了双手,“国老既猜出下官做过内卫,定已看过吏部档卷,知道十年前内卫在湖州之事。当时下官调任湖州长史,负责协助内卫监控州城,平素并无任务,只需每逢休沐同上峰见一面。可是一年后的某日,上峰突然失踪了,会面的茶肆也转手易主。下官只是外围成员,除却原本开茶肆的夫妇,再不认得其他内卫,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只能守着上峰最后一道命令,不敢离开湖州,更不敢随意探听消息,生怕泄露身份,招致祸端。为了不被调离湖州,下官费尽手段,就这样战战兢兢挨了五年,可内卫还是毫无音讯。下官不由揣摩,许是那上峰出了意外,未及将下官身份告知旁人,因此再无其他内卫知晓下官存在——一念既生,再难遏止,下官不愿继续受困于那朵梅花,惶惶度日,乃斗胆烫伤左臂,誓与内卫一刀两断!可未曾想……时隔多年,他们、他们还是找回来了……”

狄公算着年份,若有所悟:“你那上峰,具体失踪于何时?”

“九年前,延载元年三月。”

“这就是了。”狄公记得,当年许士德构陷太子阴谋败露,亲信党羽伏诛正是在三月,想必唐修远的上峰亦是其中之一,倒让他侥幸躲过一劫。“你之身份,与前日命案可有因果关联?你为何杀害蕙娘二人?”

压迫心头多年的隐秘一朝吐露,唐修远稍稍平静了些:“只怪下官风声鹤唳,近来总觉得有人跟踪窥伺,不免惴惴难安。那日宴饮罢下官回到县城,宿在外室蕙娘处,见蕙娘哀毁太过、肆意哭闹,方知幼子夭折之事。下官心中又是悲苦又是烦躁,与蕙娘起了争执,失手将她推倒,不巧她的头撞上桌角,登时血流如注,人眼看不成了。下官手足无措,没留神纠缠间露出了烙伤,这时厨娘突然闯进来抓住下官左臂,指着那烙伤胁迫下官随她去见内卫……她颇有些力气,下官惊怒交加难以挣脱,一把摸到蹀躞带便与之厮斗,待回过神时,竟已将她勒毙,那厢里蕙娘也没了气息。

“事已至此,无可挽救。下官只得毁去厨娘肩头的梅花刺青,让心腹护院和侍婢收拾了小院中所有相关物什,连夜赶到左近友人宅中暂歇。本想拖延几日,另作他图,不料却遇到国老……如今,下官已走投无路,杀人偿命是死,落入内卫手中只会死得更惨!下官惟愿认罪伏法,听凭国老发落!”唐修远叩首抢地,咚咚有声。

李元芳本就对这看舞剑都会手抖的刺史心存轻视,此刻见他卑下乞怜之状,先前因其擅自脱离内卫而生的一分改观顿时消弭,嫌恶皱眉道:“唐使君惧怕内卫才肯认罪,如果那厨娘不是内卫,难道杀了人便可瞒天过海,逍遥法外?”

“不不,下官并无此意,李将军明鉴!狄国老明鉴!”

“人命关天,无分贵贱,蕙娘之死虽是误杀,你一时糊涂逃避,还能说是畏惧厨娘背后势力。然尔言辞间毫无痛惜悔过之意,一味想让狄某助你摆脱内卫,如此小人肚肠,暗藏心机,却教我如何信你?”狄公厉声道,“那厨娘被雇来已有数月,内卫分明早已对你起疑。她敢孤身一人揭穿挟持于你,县城内必有接应,要将你秘密拘捕易如反掌。可命案发生两日,内卫仍按兵不动,你还道是自己逃得及时,在求恕庄隐藏高妙么?”

唐修远眼珠连转:“也许,是他们认出国老,不便插手……”

“休要欺我不识内卫手段!还说什么上峰失踪,无人问津?可笑,所有获得梅花刺青者,哪怕只是传递消息的外围势力,也在内卫府有备案。你能烧掉身上的梅花,还能潜入丽景门,将姓名也从内卫籍册中抹去吗?”

唐修远满面冷汗涟涟,答不上话,忽一个激灵,余光扫到脖颈边伸出一截刀刃来,愈发抖索不止,声调都带了哭腔:“下官,下官句句属实啊!国老睿智无双,下官万死不敢谎言欺骗!”

“不敢欺骗,却敢隐瞒,唐使君好算计。”狄公嗤笑一声,放缓了语气,却比适才怒喝更压得人直不起身,“走投无路,求狄某搭救,仍不肯将事情始末和盘托出,以为狄某爱惜名节,不会同内卫一样,令你生不如死么?”

他冷眼瞧着元芳把刀锋挪了挪,画出一痕血线,将人骇得瘫软在地,才慢悠悠道:“你且宽心,但教知无不言,狄某不会将你交与内卫。我只有两处疑惑:九年前你究竟如何脱离的内卫?而今他们明知你身份却不即行捉拿,又是为何?”

唐修远直着眼神僵坐良久,才慢吞吞从袖中摸出个巴掌大的素纱袋子,低声道:“狄国老请先看看,是否认得此物。”话虽如此,他却手指痉挛地捏着纱袋,毫无奉送之意。

“袋中是何物?”狄公不由攒眉。

“国老,能否请、请李将军……先将刀撤回?这小舟外湖水茫茫,下官一介儒生,不习水性……”

“儒生如你,也是有辱斯文。”元芳轻蔑一瞥,得了狄公首肯,乃收刀退在一旁。

唐修远这才敢稍稍挪动身形,慎然捧起纱袋递上。狄公解了袋口绳结,抽出一方折叠整齐的缃色绢帛,心头便咯噔一跳;待到将之层层展开铺在案几上,更是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约七寸宽、尺许长的薄绢上,细墨勾勒山势起伏、道路折转,更有水流花木点缀其间。图画顶端明晃晃一个朱砂书写的小篆“寶”字。

藏、宝、图。

是了,这便是当初许士德从刘查礼或吴孝杰《蓝衫记》书中取出的藏宝图。湖州旧案时失踪的两幅图,其一已可断定落入蒙寿之手,孰料其二竟会在唐修远这里,因着一桩貌似寻常的误伤人命案,猝不及防呈现在狄公眼前。

他惘然地盯着图,仿佛被那曲折繁复的墨线摄去了魂魄,不动不言。

直到同样怔住的李元芳率先回神,连唤了数声“大人”,狄公才得惊醒,再看唐修远时,目光更深冷了几分:“你,如何拥有此物?”不待对方回答,便恍然道:“适才你提及的‘上峰’,是当年湖州的内卫首领许士德?”

唐修远摇摇头,复又点头:“下官不知上峰身份姓名,只知他在内卫中颇有地位。既然国老认得此图,想必便是他了。”

“果然……”狄公稍加思量,心中已有计较,“你且将此图到你手中的始末备细讲来,不得再有半分错漏。”

唐修远连连称是,说道:“下官与上峰的联络,大略如先前所言,不过除日常监控州府外,他有时还会在别处约见下官,交代旁的任务,诸如将一批黑货补齐文书售卖,为一群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开具公验——这些却是瞒着其余内卫的。一来二往,他已对下官信任有加,答允一旦湖州事了,便助下官脱离内卫。如此过了一年,直到三月……哦对,便是圣驾和太子离开湖州那日,下官随刺史赶到长城送行,午后接到上峰传讯,邀我到一处偏僻馆舍密会。他说湖州大局已定,下官无需再替内卫效命,但他尚有最后一事交代,便是让下官代他保管此物。”唐修远指指案几上的藏宝图,“当时这图也是叠放在纱袋里,看不出究竟,上峰只说此物关系重大,务必妥善收存,他会在次日来取。下官也不敢多问。

“谁知从那以后,上峰便消失了!下官借口查访人情,在长城耽了三日,他始终不曾露面。下官只得回转州城,却发现平日会面那家茶肆的内卫也不见了行迹。之后的事,下官并未隐瞒多少……内卫再没有找来,想必是上峰遵循约定,已将下官姓名从内卫籍册中剔除了。然而下官依旧常感惶恐,怕内卫寻上门来追究烫毁刺青之罪,更怕这幅图留在自己手中,迟早招致更大祸端。是以下官对此物分外挂心,时常更换藏匿之处,近来正存于长城的外宅,原本藏得隐秘,却不知如何让蕙娘发现了端倪。夜间我二人争吵,她拿出此物追问来历,下官大惊失色,致使出手过重,酿成大错。

“仔细想来,内卫确认下官身份却不立刻动手,多半也同这幅图有关。下官带着它忐忑了如许年,如今能交与国老,也算去了一块心病。至于此图的来历作用,内卫找寻的目的,下官尽数不愿知晓,但求一死,以赎罪孽。”

天已过午,湖面来风格外清凉,吹得绢帛一角微微卷起。狄公按住那图重新折拢收好,估量着唐修远此番言辞倒确实圆了先前供述中不合理之处,想必是真话了。毕竟藏宝图事涉机密,见者寥寥,无论如何也杜撰不出。只是许士德当年获取两份藏宝图后,为何不贴身携带,反倒不辞繁琐,要分别交与蒙寿和唐修远?而唐修远守在湖州十年,以致引来内卫怀疑,天党若觊觎宝藏,能抽丝剥茧查到蒙寿,便对这位湖州刺史毫无所知吗?

狄公将放有绢画的纱袋纳入衣袖,暗想获得此物虽是意外之喜,却也让疑问接踵而至。唐修远曾为许士德心腹,与藏宝图相伴日久,又在湖州经营多年,熟知地理人事,目前还不能直接判他杀人偿命、一死了之。心思回旋处,狄公面上便浮起慈和笑意:“唐使君莫忧,暂且仍以刺史身份助我查案,待得事毕,狄某自会秉公明断。”

“一切全凭国老做主。”唐修远再度叩首谢恩。

船儿调转方向,好似游览尽兴般若无其事地返航。清波起伏间,唐修远感到这小舟只载走了自己的躯壳,而魂魄已被剥离在湖心,挣扎着无法靠岸。


【小剧场】

唐修远一口气交代完藏宝图的事:妈呀这烫手山芋总算丢出去了,国老您可拿稳了,千万别再还回来。至于这幅画背后有啥秘密,下官一点也不好奇,我已经知道得够多了……现在我唯一的心愿就是痛痛快快死掉,早死早超生!

怀英心想:唔,这个版本的证词比先前合理多了,还搜刮出了这么重要的三分之一藏宝图。可是神探的直觉暗示我他身上还有秘密,算了,在榨干他的剩余价值前,还是留着吧,毕竟是和藏宝图亲密接触好多年的重要角色,直接死掉多不好玩。于是露出狼外婆的笑容:放心,乖乖听话,狄某会满足你的心愿的。

唐修远心里升起不祥预感:怎么觉得不管落入反派还是主角手里,我都是炮灰的命……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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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不容易了,藏宝图终于正面露脸了!

不过蕙娘这事是个洋葱,目前才剥了两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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