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之妖妖(黄芍限定版)

(现存最长情的)神狄同人创作者,神狄学博士后在读,不辅修钱学
文忠本命,怀英男神;努力对每个人物温柔以待
冷圈自娱,热度随缘。此心安处,幸与君逢

【神狄】偷天换日 十二、旨诣江州

神狄续文,承接江州案,首发百度神探狄仁杰吧。

私设和前文链接戳这里

对仗回目:中散瑶弦成谶兆 上阳诏命乱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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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小朝,女皇宣布了命左骁卫大将军汪之遥、营缮少匠邓筠南下江州传旨的安排,令二人散朝后即刻出发。

朝罢,李元芳在提象门外叫住了汪之遥:“请汪大将军等一下,元芳有事相询。”

汪之遥爽快地笑笑:“你跟我客气什么,有事尽管问。”

“左骁卫掌洛阳八门平安,大将军可知,初八夜里,有什么人在初更后从上东门出城?”

“初八……”汪之遥想了一会儿,皱眉道,“我不太清楚,你跟我去问问那天值夜的校尉吧。”

“我自己去问吧,耽误了队伍出发也不好。”

“不耽误,队伍就在上东门外集结。”汪之遥挥挥手拉起元芳,“跟我来吧,顺便也给我送送行。”

二人来到上东门,元芳见门外空地上果然是队列整肃的左骁卫,副使邓筠已勒马等在了那里。汪之遥叫来初八值夜的校尉,将元芳的问题重复了一遍,那校尉道:“李大将军说初更过后,具体是在什么时段?”

元芳想了想如燕的叙述,道:“大概初更三四刻的时候。”

“那也就是关城门后半个时辰内了……确实有人在那个时候出城。”

“几个人?什么打扮?怎么出城的?”

“嗯……两个人,我站在城楼上,看不清他们的相貌,只看到有一个人蒙着面,另一人披着斗篷。那个披斗篷的出示了通禁令,我们验明无误后,就放他们出去了。”

“是哪个王府的通禁令吗?”

“不,是阁台的通禁令。”

“阁台!”元芳大吃一惊,“竟又牵扯到了阁台!”

“怎么了,元芳兄弟?”汪之遥奇怪地问,“通禁令有问题吗?”

元芳摇摇头:“哦,不是。——昨天呢,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进城?”

校尉不及回答,汪之遥便道:“昨晚我亲自巡视上东门,确认没有任何异常。”

“那轻风使者明面上果然有别的身份……”元芳低声自语一句,而后问,“汪大将军怎么亲自守夜?”

“还不是因为那个江州来的疯子……”汪之遥猛想起女皇让自己先保密此事,自知语失,只得掩饰地笑道,“你不知道啊,昨天凌晨,有个家伙在上东门外大叫开门,疯疯癫癫的,我看他可疑,就把他抓来审问了一番,他说自己是江州来的,非要进城。我瞧他说话颠三倒四的,估计是个失心疯,就打了他二十板子,把他关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江州这地方真是怪事频出啊。”元芳知道他有意隐瞒了真相,不便多问,转了话题道,“不好意思,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大将军还是快带领队伍出发吧。”

“好,我们一起出城。”

二人走到城门前,一人忽而钻出人群笑道:“元芳,瞧你什么记性,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忘了。”元芳回头看,却见如燕拿着封信赶了过来,“这封信要是不交给叔父,咱们昨天岂不是白忙一场?”

元芳一见笑叹:“唉,多亏了你。——汪大将军,这封信的内容干系重大,还要烦劳你亲自交给狄公。”

“好说好说。”汪之遥接过信揣好,“放心吧,我一定帮你送到。”

“如此多谢了。”元芳拱手一礼,和如燕一同让到路边,听汪之遥喊一声“出发!”,大部队向东南方向开去。

这时,如燕突然道:“元芳你看,这队伍中怎么有一辆囚车?”

元芳一看亦是惊讶:“真奇怪,圣上要问谁的罪呢?”

“难道叔父已经查出了杀害林长史的凶手?”

“有可能。总之此行的任务绝不简单,不然只传一道旨意,圣上不可能派堂堂正三品大将军去,还配了毫不相干的营缮少匠当副使。”

“是啊,也不知叔父他们究竟怎样了。”如燕担忧道,“他们这一去,恐怕要把局势搅乱了。”

 

千里外的江州却丝毫不知神都的诸般变化,在此处潜心查案的人亦不知元芳如燕的各种担忧。这里的一切物事和人心都被连日不歇的梅雨笼罩着,纷杂朦胧没有真相。

此夜,紫色的人影撩开雨幕,潜进了城东清夷坊一条僻静曲折的小巷。小巷两边的院落房屋都很有些年头了,大多已无人居住,漆黑一片,惟有巷子尽头那座普通的两进小院亮着灯——人影正是向此处移去。那抹紫色渐行渐近,忽而没入院墙的阴影,不见了。

同时,屋里有人挑暗了灯光,长长宽宽的巨影被打在窗上,显是有人故意背着窗挡住了光线。接着,屋中传出年轻女子的声音:“义父,我想和您说说少主人的事。”

“长话短说吧,紫星,这样见面太危险。”一个低沉的男声道,“少主人怎么了?”

叫紫星的女子轻叹道:“连续两天了,我尝试着按您说的方法联络少主人,他都没有给我回复。我想,他可能还没有真正下定决心,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恐怕有危险。”

“我也发现了。”男子的声音透着忧虑,“我本以为那天他见了飘雪就能下定决心的,看来,我太低估他对狄宅诸人的感情了……”

“我觉得不是因为这个。义父还记得少主人的条件吗?咱们没有给他可靠的保证,所以他不相信我们。”

“不错,我们必须重新向他保证,而且得找一个契机,让他觉得一切合情合理,值得信任。那么,这件事就必须由他信任的人来做……今天是五月十一吧?”

“是啊,您问这个做什么?”

“有一个天赐良机……”男子将声音压得很低,似是耳语。

紫星听了欣喜道:“义父妙计,我这就去准备。”

“千万当心狄秀,不要暴露行踪。”男子郑重叮嘱。

“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女儿告辞。”随后,屋中烛焰熄灭,这一方夜一片雨都被染成了紫色。

阴云弥天后的一夜又一夜,闲云都因天而无眠。这已是李仲闲做天党少主人后的第五夜了。这日白天,狄公再次带着他和狄秀探访慕闲居,在后门附近发现了一座小花园,园中花木错落布局精奇,竟是一座阵法,只要在其中埋伏二三十人便可抵上千兵士。以花木作战阵本就是黄国公的得意之笔,狄公也曾见识过,当下对天党与黄国公的关系再无怀疑。仲闲一见之下也是心惊,当晚一闭眼就看到山石花草移来动去排兵布阵的诡异画面,想来若天党利用这些阵法,将狄公他们赚入阵中擒了,事情又会如何发展呢?自己对阵法是一窍不通的,到时,朔月真的能遵守那句“不伤害狄宅诸人,不滥杀无辜”的诺言吗?……

这一夜便又在种种猜测忧虑中捱过。翌日白天,仲闲奉命去监视闻蕉苑,傍晚归家,却意外收到了一张字条。那张纸被压在琴案抽屉的底部,这个地方藏得极妙,因为抽屉中放的都是仲闲即兴创作的琴谱手稿,整个西跨院惟有此处是他每日必看而秀绝少触及的。纸上淡淡陈着五个字:“子夜后花园”,落款处的雪里江山小画寥寥几痕,那亲切的飘逸轻盈借着墨迹笔笔描在他心里。“是她,我必须去。”几天来他以种种理由避见天党任何人,但那个“任何”怎敌得过这个“必须”呢?于是,六天来第一次,白日淡然平静而黑夜愁思辗转的李仲闲如此渴望夜晚的来临,渴望睡前那一盏清甘的菊茶,渴望子夜的更声快些响起。

终于,三更的鼓声笃笃传来,仲闲悄声坐起,下榻更衣。蒙汗药效力正大,秀睡得香沉,丝毫没有察觉。仲闲歉意地望她一眼,取了竹影刀,携了箬笠,轻步出门。

屋外雨脚如麻,花园沉寂,半个人影也无。仲闲锐利的目光透过雨帘,在一草一木上缓缓滑过,低低一问,期待又警惕:“阿姊,你在吗?”

“少主人?”一个清越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仲闲一惊转身,见柳枝后隐着一抹紫色,疑惑地问:“你是何人?飘雪呢?”

“飘雪让我来接你。”那女子移步而出,头戴的斗笠四面垂下的紫纱一直到肩,飘曳的雪青衣袂笼罩着玲珑窈窕的身形,浑身上下透着一丝丝细致的寒意,“少主人随我来吧。”说着,她也不待仲闲答应,便飞身而起,跃出了花园。仲闲不及多想,忙去追她,随着她出了狄宅,向东而去。

仲闲沿途记着路径,看前面那女子转过三五道街,拐入了清夷坊的一条小巷子。仲闲知那巷子名叫“承风巷”,是条死路,平素行人极少,料是快到了。果然,紫衣女子在巷子尽头的小院中停了下来。仲闲立在院子中心,盯着台阶上那个娟丽的背影,再度发问:“你是谁?为何引我到此?”

紫衣女子转身施礼:“静天使者紫星参见少主人。快请进屋吧,淋得这么湿,一会儿飘雪姊姊该心疼了。”

仲闲依言进屋。屋中油灯晦暗,紫星的面目依旧看不分明。仲闲回味着她适才的语气,陌生亦熟悉、冷静亦温存的语气,心念一动,不由道:“你、你是……”

“少主人莫出声。”紫星轻声一笑,缓缓掀起面纱。见仲闲惊异之下便要言语,她伸出食指轻按在唇上,另一只手指指屋中屏风:“快走吧,时辰就到了。”然后引着仲闲转过了屏风。油灯同时熄灭,惟风雨无止无休。

 

天已大亮了,狄秀在一阵流畅纷繁的琴声中悠悠醒来。两只茶盏并排站在几上,其中一只兀自冒着热气,阵阵菊香弥漫在屋中。秀更衣起身,捧着自己那盏菊茶在仲闲的琴案对面坐下,静静欣赏从他指下流泻出的这首包含着杀机与悲怆的陌生促拍琴曲,时而瞑目体会“竹潭”此刻给自己这个子期传达的心声,时而凝神细看仲闲复杂多变而精准熟练的指法,时而抬头端详他专注朦胧摄人心魄的目光。

一曲奏罢,仲闲长舒一口气,抬起头淡淡笑了:“秀儿,你醒了。”

秀微笑道:“昨晚睡得太沉了,到现在才醒来。幸亏今天空闲,不然可要误事了。你奏的是什么曲子?我当了这么久的‘竹潭子期’,还是头一次听呢。”

“说出来你一定知道,这便是那首极负盛名的——”仲闲将曲名一字一顿地说出,“《广、陵、散》。”

“《广陵散》?”秀惊喜地问,“可是,这曲子不是已经失传了吗?”

仲闲取出一卷琴谱,端详着黄竹轴末端垂挂青竹签上的“广陵散”三字,神情颇有些自得:“古今操琴者如许,有林泉隐士,有尘间高人,有文坛圣者,代代相传千年不衰,因此,让一首琴曲失传绝非易事。想当年嵇中散刑台绝响,一句‘《广陵散》于今绝矣’不知痛煞了后代多少琴家,后人多以为此曲早已失传,但琴谱却辗转流入了前隋宫中。然高祖太原起兵,国中战火又燃,琴谱便再度失传,直至今日。”

秀兴味盎然地追问:“既然如此,那你又是如何得到这曲子的?”

仲闲神秘而忧伤地一笑:“说来也是天意。蛇灵创坛后不久,老主人被捕,他不愿我受肖清芳控制,在预感到有危险时就让我带着那卷《捷武志》去了闽越深山。山中有位隐居的老者与我为邻,建竹楼于飞瀑深潭之畔,危崖奇峰之底,躬耕自乐,最爱抚琴。我略通音律,一日去拜访他,无意言中了他琴曲里的心声,他便赠了我这张精制的瑶琴,指地取‘竹潭’二字为名。自那以后,我便拜他为师,在习武之余学琴。老者传了我许多琴曲,可我再也没有听他弹过我们初次相逢时我听透的那首曲子,我每次问起,老者都顾左右而言他。三年后我及冠,蛇灵召我去大杨山领任四堂主,临别时他将那首曲子的琴谱特意录了一份送我,就是这卷《广陵散》。”

他垂首解开青丝带展开琴谱,秀只见上面瘦硬峻拔的字迹如一片飒飒幽篁:“予以此曲与逸珣结为师徒,今将作别,为师特赠以是谱。此乃嵇中散《广陵》绝唱之举世孤本,予所以别时方相授者,以知汝心有深念而望汝慎爱此曲也。”她细细品味着这段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妥当,却又想不出到底如何不妥,只点头轻叹:“这位老者真是奇人,竟能存有如此绝唱。可他为什么直到最后才把谱子传给你呢?”

仲闲目光一闪,掩卷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因为这曲子珍贵,他不愿轻易相传吧。而且他说,此曲一个人弹来是一种味道,他录给我的谱子已不是嵇康的绝唱,而是他自己的《广陵》了。”

秀闻他此言,忽而憬悟,急促地问:“聂政刺韩王为父报仇?”

“后汉蔡邕的《琴操》里是这样记载的。”仲闲轻声答道。

“果然……”秀声音微颤,“你弹的,也已经只是自己的《广陵》了。”

“今天是阿姊的生日。”仲闲低低一语,右手在弦上猛做一个“剌伏[1]”的指法,琴音轰然震动又戛然而止,“秀儿,你有所不知,在‘竹潭’遇到子期之前,《广陵散》一直是我最喜欢的琴曲。”

子期对着竹潭彼岸的那个人,蓦然失语。

稍后早膳,狄公明显觉察到了两个孩子的异常:秀儿面有忧色,心不在焉;仲闲神情冷淡,目光却极亮。他想起晨起时西跨院的琴声,随口道:“仲闲,早间听你抚琴,那琴曲杀声凛凛,仇意隐隐,高亢忿怒,急促悲壮,若我所猜不错,你所奏的应是《广陵散》吧?”

仲闲心底不禁又涌起了那分久违的敬佩和恐惧,答道:“不错,大人只听琴声竟能猜出一首从未听过的曲子,真是厉害。”

“琴者心声,我也不过是随意猜测。”狄公微然笑道,“为什么奏这首曲子?”

仲闲还未及回答,秀便道:“父亲,不怪仲闲的,今天是阿姊彤玥的生日。”

“彤玥……嗯,思亲之情总得有个寄托的,我明白。”狄公面色如常,但已将此事放在了心上,“对了,稍后你们继续去盯紧闻蕉苑,邓源居这两天不大安分。”二人应了。

此后两日,二人便轮流监视闻蕉苑。秀找各种由头不愿和仲闲在一起,因为她的心弦已被他拨得乱彻。次日黄昏,轮到秀监视,她换了轻便胡服,只在海晏坊口与仲闲短短一会,便即行去,空余流波冷冽,竹影婆娑。

而闻蕉苑中的邓源居却还安坐书房窗前,聆那无限诗趣的蕉声簌簌,雨声泠泠。他轻抚长髯,悠然笑吟道:“好一季梅雨啊,风轻得听雨,雨落易闻蕉。”花园那边,是邓笭和叶箫所居的东厢房,暖融融的烛光透过窗纸,映着雨丝在蕉叶的缝隙间闪动着。

此时门声轻响,身后传来邓笭喜悦的声音:“父亲,阿兄真的要回家了吗?”

“哦?你听谁说的?”邓源居回身笑问。

“箫妹听邓江说的,就告诉了我。阿兄真的领了圣命,要衣锦还乡吗?”

“邓江捎来了他的信,说是过两天就到,你看。”邓源居拿了书信递上。

“太好了!一转眼我都三年没见过阿兄了,这次我们兄弟俩定要来个彻夜长谈。”邓笭喜滋滋读着信,逐渐失望起来,“唉,恐怕不行,他来传旨,事情紧急,圣上专事交代不可在此停留。不过见上一面也好,聊胜于无。”

邓源居慈和地拍拍儿子的肩:“好啦,莫叹气了,去帮我叫邓江来。”

“哎。”邓笭走不多时,邓江便进来了:“阿郎找我?”

邓源居招招手让他靠近,低声道:“财物的事不能再拖了,必须在传旨队伍到来之前办妥,我怕圣旨到后局势有变。今晚你安排一下,将东西送走。”

邓江点头道:“阿郎放心,仆这就去办。”

邓源居看着他离去,叹息着回首,只见窗外蕉颜碧彻,灯影朦胧。

深夜,一辆马车冒雨驶出闻蕉苑后门,缓行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几转之后停在了海晏坊西侧的一座小院前。车夫下来叩门,不一会儿院内出来三五人,同车夫低声交谈得几句,之后从车厢里抬下两口箱子搬进院子,关上了门。车夫警惕地四下望望,跳上车沿原路返回。

半个时辰后,这一切便被秀一五一十地描述给了狄公:“父亲的投石问路之计终于生效了,邓源居把那两箱财物送了出去,跟着财物,我们定能发现他们的幕后主使。”

“很好,秀儿,从安葬林永忠到现在已经六天了,我们一直没有新的收获,今天总算打破了这一僵局。”狄公微笑道,“邓源居一定能猜到我们在监视闻蕉苑,可还是冒险送走了财物,这只有两种解释。第一,他的上峰急需这些财物,但这是说不通的,因为被劫走的那些财宝数目巨大,这两箱与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他们不可能冒着暴露的危险让邓源居送财物。”

“那第二种解释呢?”

“如果不是自上而下的需要,那邓源居的行为就是自下而上的,换言之,他是出于某种原因而主动采取行动的。邓源居身为黄国公挚友,在组织中的地位一定不低,他一动,下一个动的必然就是组织的首脑。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对手安静了六天、今晚忽有动作绝非偶然,所谓‘风起于青蘋之末’,江州,怕是要变天了……”狄公语罢喟然。

秀闻言心感沉重,想那《广陵》一曲,亦可变天了。

 

“恩师,城西急报。”温开捧上手中的公文,“以左骁卫大将军汪之遥为正使、营缮少匠邓筠为副使的卫队奉旨而来,已到达西门外三十里处。”

“什么?”狄公一惊,“怎么会如此突然?虽说圣上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但这次未免也太急了些,江州的案子刚有了些线索,她在洛阳便坐不住了,难道是贡王有变?——先不管这些了,文启,率领阖州属官,与我出城迎接。”

温开得令马上布置,命所有官员到西门集合,千牛卫也戒严了城西官道。刚准备好不久,众人就看到一队旌旗鲜明的大军从远处行来。队伍渐近,只见将旗上大书着“汪”字,旗下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位威风凛凛的大将,狄公认得正是汪之遥;他右边则是一位年轻英朗的四品文官,想必就是邓筠了。

队伍转眼行到了众人面前,狄公、温开与江州各级官员下拜恭迎。汪之遥忙翻身下马相扶:“狄国老折杀我了,众位快快请起。”

狄公起身微笑道:“汪大将军负皇命而来,代表圣上,狄某岂有不拜之理?”

“哈,我倒趁机占了一次国老的便宜。”汪之遥爽朗笑道,“我给您介绍,这位是副使营缮少匠邓筠。”

邓筠欠身拜道:“下官见过狄国老。”

狄公打量着这位在谦谦文气中透着勃勃英气的后起之秀,微笑点头:“邓少匠不愧是闻蕉苑的后人,如此年轻就官至从四品下,前途无量啊。”

邓筠谦逊一笑:“国老过奖了,筠只是把分内之事做好而已。”

“分内之事,这四个字说来容易,做来难啊。——大将军此来有何公干?”

汪之遥道:“奉圣上之命,前来传旨。”

一旁的温开道:“既如此,请诸位前往州府。”

“那就走吧,圣上交代我们不要在此久留。”汪之遥说着上了马,众人一齐行向州府。

狄公偶一回头,蓦然看到队伍中有一辆囚车,很是扎眼,心中一惊,暗自忖度:“圣上为何要派囚车来?洛阳究竟发生了什么?局势之变,难道就在今天吗?……”

待众人进入州府正堂,汪之遥取出了第一道敕旨:“国老,这道旨意,圣上请您即行拆看。”

狄公打开圣旨认真阅读,少时,蹙眉一叹:“圣上说神都事情紧急,命我们即刻随汪大将军赶回。文启,林长史的案子,怕是要你独自解决了。”

“学生明白,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温开郑重道。

狄公正待询问囚车之事,汪之遥已捧出了第二份圣旨:“国老,这第二道制书,圣上请您当众宣读。”

狄公一怔,打开这道制书,扫一眼其中提及的姓名,顿时明白了女皇的用意,心下惊诧担忧,不由怔在了当下。

“国老,国老?”汪之遥见状轻声唤道,“您怎么了?”

狄公摇摇头,深吸一口气,以一种凝重沉郁的语气缓声道:“江州刺史温开、营缮少匠邓筠接旨。”

在场之人都是一愣,邓筠更是不解,圣上特命自己以副使身份前来,难道竟是为了接旨?他与温开对视一眼,一同下拜道:“臣接旨!”

狄公仍以沉缓的语气,开始宣读圣旨:

“鸾台:自我大周开国以降,朕素以海内承平、黎庶安居为大业;然近来国事不宁,逆党猖獗,尤以江州为甚。仅旬月间,先发长史林永忠遇害之惨案,又生威明庄财物遭劫之祸端(温开听闻此句,浑身一颤,诧异地微微抬起头来)。刺史温开,代天牧狩,本当尽心查案,安抚人心,然却欺君罔上,徒令江州重事积压,人心惶惶。故着即免去江州刺史之职,由左骁卫押解回京,听候处置(温开眉头紧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营缮少匠邓筠,志虑忠纯,年少有为,上体天恩,下恤黎庶,实难能之英才也。遂继任江州刺史之位(邓筠面露惊喜,但向温开一瞥,又轻叹了一声),望卿不负重托,再施惠政,还江州以清宁。主者施行。”

邓筠再拜叩首道:“臣邓筠,领旨谢恩!”

温开缓缓睁开眼,颤声拜道:“臣温开,领旨,谢恩。”他慢慢起身,抬起头,见狄公正一言不发地对着制书,似在沉思;汪之遥挥手示意来拘拿自己的兵士稍等片刻;邓筠站在对面,同情地看向自己。他苦笑道:“邓使君,恭喜了。”

邓筠淡淡一笑,道:“我知道温使君的难处,江州多难,非你力所能及之事。恐怕下一个,就要轮到我了。”

温开勉强动了动嘴角,末了道:“我去将印绶取来。”说罢,他从堂上取下刺史印信交与邓筠:“江州是邓使君的故里,还望你能不负圣上之托,还之以清宁。”

邓筠双手接过,郑重点头道:“放心吧,我会尽力的。”

温开解下幞头,汪之遥向骁卫一挥手,几名兵士走过来将他押住。狄公轻声道:“先将温开禁于府中,明天一早我们再出发;大将军可命骁卫暂时在城外扎营;邓使君,你也可以去和家人团聚了。”

邓筠感激一揖:“谢国老体恤。对了,国老,下官和汪大将军临行时,李元芳大将军还交代了我们一件事。”

“哦?何不早说!元芳交待了什么?”狄公一听是李元芳的消息,忙问。

汪之遥一拍脑门:“嗨,都怪我,要不是邓使君提醒,我都把这么关键的事忘了!元芳兄弟让我们把这封信转交给您。”

狄公接过他递来的信,忙拆开看,可从信封中取出的,竟是一张白纸!“怪哉!”他把纸翻来覆去检查了数遍,没有发现任何标记,对光细看,见纸厚度均匀,并未经过特殊处理;他又看那信封,没有被打开过的迹象,上面也的确是元芳的字迹:“狄仁杰大人亲启”。难道有人用高超的手段换掉了元芳寄给自己的信?抑或他寄来的本就是一张白纸?他想告诉自己什么呢?

汪之遥一见也奇了:“真奇怪,这信上怎么一个字也不写?是他拿错了吗?”

狄公抬头问:“大将军,你能肯定这就是元芳给我的那封信吗?”

“千真万确,那天元芳兄弟说这信干系重大,所以我拿到信后一直贴身放着,保管得像圣旨一样严密,怎么会搞错呢?”

邓筠亦道:“国老,当时下官也在场,李大将军交给我们的就是这封信。”

“这就怪了。”狄公低头看着手中的制书和信笺,“大将军,请将那天元芳把信交给你的情形仔细地讲一讲。”

 

这一夜,江州的一切都变了,不变的惟有无边夜色雨幕,和以之为掩护穿行坊市的黑影。

黑衣人行出承风巷,快步转入附近的另一道巷子。彼处已站了一人,紫纱衣袂,斗笠遮颜。黑衣人躬身行礼:“紫星使者。”

紫星冷声道:“时间紧迫,你只说义父叫你来,是不是让我随少主人北上?”

“正是。电光使者昨天已经出发了,您的属下也会由静荧叔使率领随同北上。另外,主人还让我把这个交给您。”黑衣人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裹。

紫星将小包在掌心摊开,只见三个小瓶静静躺在其中:一枚仅铜钱大小的圆形白玉瓶,温润精致煞是可人;一个大肚细颈的青瓷瓶,看质地亦非俗品;末一个是圆形的白瓷小瓶,色泽形状都和玉瓶相似。她打开白玉小瓶,将之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不由一惊:“这、这不是……义父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黑衣人神秘地压低了声音:“主人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黑衣人阴森森地道:“以备不时之需!”

纵使隔着朦胧的夜雨和面纱,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到,静天使者明朗的星眸中闪过了一痕惊惧的泪光。


【注】

[1] 剌伏:古琴指法,右手食、中、名指同时向外拨两根弦,然后顺势扶在弦上煞住琴音。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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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禁令是不科学的,半夜想开城门手续其实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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