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之妖妖(黄芍限定版)

(现存最长情的)神狄同人创作者,神狄学博士后在读,不辅修钱学
文忠本命,怀英男神;努力对每个人物温柔以待
冷圈自娱,热度随缘。此心安处,幸与君逢

【神狄】偷天换日 十五、邙山循道

神狄续文,承接江州案,首发百度神探狄仁杰吧。

私设和前文链接戳这里

对仗回目:墨电横空开绝路 青云堕雨起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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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公一行离开后,江州变得分外宁静。雨断续地下了一整夜,天晓赠了闻蕉苑一捧听不够的清越雨声。

邓源居坐在窗前饮茶,一缕幽幽兰香不知从何处袅袅浮来,若有若无地飘漾着,清韵之味萦着盏中茶香落定到人心底。“这是何处的兰花,悠远雅藉,竟能将芬芳送到这里,也许是笭儿和箫儿新近侍弄的吧。”他随心想着,思绪飘散在雨打芭蕉之曲中,诗悦却没有确切的归处。

邓笭和叶箫的兰香同时也送到了州府后堂。邓筠小心地将花架上的一盆兰挪正,深尝一口花味,微笑自语:“箫妹这门亲极好,她和阿弟最是般配,又深得父母喜爱,今日差人送来这株兰花,足见兴致所投和阿弟相似。我闻蕉苑有福啊。”说着自斟一杯温凉恰巧的水饮下,仿佛白水中也满浸着茶亦不及的兰香。

 

神都之内却已是风云变幻。自午后起,洛阳上空便阴云肆涌,不见阳光。

李仲闲前往贡王府后,狄公本该减少的忧虑却增加了。虽则按常理讲黑衣人电光两度去王府分别遭遇如燕和元芳后,已不应再于铜驼坊现身,但他还是让仲闲去了王府,因为他总觉得电光去那里不是为了联络贡王,而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头两日电光为了摆脱如燕和元芳的追踪,定然都没有成事,所以今晚他肯定还会再去王府。而让狄公感到忧虑的,正是电光的这个目的。他总觉得从回到洛阳的那一刻起,自己就仿佛踏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周围的一切——从掉包元芳密函的内奸到频繁出现的电光,再到内卫府擒获的东宫内侍——无一不是在为这个陷阱做铺垫,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在对手的预料之中。电光第一夜以武功震住了如燕,因此他命元芳次日监视王府;而第二夜元芳又败在了速度上,自己便又遣了仲闲;那么这第三夜,又会出何等变故呢?

他越想越难以心安,习惯性地拿起案上茶盏随口道:“狄春,去把元芳叫来。”

“大人,狄春早就把我叫来了,我都在这儿听您自言自语半天了。”回答的却是李元芳含笑的声音。

狄公闻声恍然抬头:“诶,元芳?天已黑了?”

“已是初更了。”元芳道,“大人,我知道您担心仲闲此行的成败,但我觉得以他的轻功机变,追踪那电光应该不成问题。您想,第一天如燕失败是因为她的刀法轻功都和电光相差太远;第二天我失败则是因为速度不及,而且电光非常了解我,他甚至为此精心选择了脱身的路线。而仲闲可以同时避免这两点不足,所以您不必太过忧虑。”

狄公却摇头道:“不见得,电光可以了解你,难道就不可以了解仲闲吗?他对你的能力和经历都了如指掌,甚至细节到了你说过的一句话上。这就说明,天党准备此事已经很久了,他们知道我们会是最危险的对手,所以花了很多精力来熟悉我们的情况,那么电光应该也知道仲闲的能力,并会有所对策。不过,好在我们已知道了天党的老巢有可能就在北邙,我已叮嘱了仲闲,如若真的叫他逃脱了,就抄近路直接到北邙等他。”

“可为什么是北邙呢?昨天晚上那电光可是在上东门下消失的。”

狄公明睿一笑:“元芳,你刚才还说过,电光昨晚走的路线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因此起的只是混淆视听的作用,并不能说明什么;而第一夜他则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意外被如燕跟踪的,所去的方向必然是其真实的目的地,因此北邙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老巢所在。”

“那么电光又为什么选择在上东门下失踪呢?”元芳随着狄公所言指向神都舆图,“是不是因为这里发生的怪事太多了,不容易引起我们的怀疑?”

“可以这么解释。但我想更重要的原因应该是:他有把握在这里逃脱,因为城楼上有他们的内应。”

“但城楼那么高,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城上的人根本无法帮助他逃脱。难道他也像仲闲一样,会遁身之术?”元芳正自猜测,忽然一个激灵,“不对!大人,我说蛇灵杀手擅长吹嘘那句话的时候是在陀罗地,当时只有我和仲闲在场,这个电光怎么会知道呢?”

“竟是这样?”狄公也很是吃惊,“你能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吗?”

元芳低头思索少顷,道:“当时是在陀罗地的街道上,仲闲穿着蝮蛇的衣物,奉袁天罡之命前来杀我——”元芳将两人对话大致叙述了一遍,“根据后来发生的事情看,并没有其他人在场……不对,还有秀儿,您还记得吧?秀儿曾经说过,她就是因为发现仲闲在陀罗地伤了我,才想办法用三幅画劝他弃暗投明的。”

“嗯,我记得。不过天党的人不见得必须在场才能得知当时的细节。”狄公道,“元芳,这个场景你和仲闲后来重提过吗?”

元芳笑了:“当然,在江州的时候我们还用这件事开玩笑呢。”

“那就对了,江州宅中有天党的卧底,你们的玩笑话很可能便让那卧底听去了。这个人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搞得我们在家都要谨言慎行……咦?江州……”狄公突然想到了什么,“元芳,你不觉得这个电光很像一个人吗?”

“哪个人?”元芳好奇地问。

“古井旁那双脚印的主人。”

“古井?”元芳一下子还未反应过来,“您是说,浔阳城北的古井?哦,我想起来了,那地上有一双孤零零的脚印,深深印在泥中,您当时推测,这个人是在雨夜施展轻功到井边落地,之后再以轻功纵身离开的。”

“不错,我还说这个人一定身形高大,轻功极佳,我想在天党中,除了电光,应该没有第二个这样的人了。”狄公道。

元芳恍然点头:“经您一说,这脚印和电光还真是吻合。就是不知道,这样一个高手从江州来到洛阳,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们,还有他们不为人知的秘密。”狄公轻声一叹,“无论如何,一切还是等到仲闲从贡王府回来后再说吧。”

 

深夜亥时,更声回荡在铜驼坊。

贡王府后门旁,李仲闲绷紧神经倾听着:“二更天了。”

“那个黑衣人前两次都是这时候出现的……”张环低声说着,突然指向街角,“瞧!他来了。”

仲闲顺着张环所指望去,果见一人着黑衣佩弯刀,悄无声息地跃动于墙头树梢,自巷子那头而来。他对张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命他们隐藏好,自己则轻步跟了上去。电光并未发现仲闲,自顾停在王府后门前,纵身一跃,借着昨日元芳藏身的那片大树进入府内。仲闲待得步声静下,亦跃上树枝,看到电光正拉住一名仆从问话。那仆从似乎有些害怕:“电光使者,您……怎么没敲门?”

“我没时间。贡王呢?”电光的话语急促而咄咄逼人。

仆从颤声道:“在书画室,仆带您去。”说罢快步引着电光走向花园。

仲闲跟在二人身后,看他们进了花园旁的一间小屋,便远远等着。屋内语声低微,听不得内容。电光只待了盏茶的功夫便独自出来了,寻到最近的院墙跃出,向着上东门方向疾行而去,并不知仲闲一直尾随其后。他行到门下时速度减缓,踯躅了片刻又折向北面,径直赶到徽安门,像前日一样隐在城墙下消失了。

仲闲止住步子,警觉地一步步靠近城门,明锐的目光缓缓移动过墙面,没有发现人迹。守门的兵士见他近前,喝问:“什么人?”

仲闲出示狄公手书印信道:“朝散大夫李仲闲,奉命查案,追踪可疑人士。”

那兵士认得国老印信,遂行礼道:“李大夫。”

仲闲问:“刚才可有人靠近城门?”

“回李大夫,没有人靠近,一切正常……”

可就像嘲讽那句“一切正常”一样,兵士话音刚落,便有一道黑影贴着城墙蹿了过去,接着有异响自城楼上传来。

仲闲面色倏变:“打开城门。”

“是,大夫稍候。”

仲闲紧紧盯住城门开启的那一道缝隙,谨慎地走出徽安门,紧贴城墙站定。忽然,黑影如大鸟一般飞过宽阔的护城河,没入对岸疏林。仲闲双目一眯,点地而起随后掠过河面追进林子。电光的身影在树间忽隐忽现,那黑衣几乎要同夜色融为一体;仲闲凭着超凡的目力辨认跟踪,丝毫不敢分神。二人速度飞快,不一时就转到了入北邙的一条官道上。这条官道左侧是疏密不均的树林,右侧是陡峭的崖壁,平时便少有行迹,夜半时分更是寂然无人,惟这一深一浅两道人影挟着劲风浓云射向大山深处。

北邙山巅,一个蒙面男子看着崖下这条道路,焦虑不已。他待得片刻,顿足一叹走入身后的小院。小院中守着许多执火把佩钢刀的黑衣人,见他近前皆俯首施礼:“虹桥使者。”蒙面人顾不得理会,径自进入正堂沉声道:“清烟,马上子时了。”

正堂中坐着一个女子,青纱衣袂,烟罗笼面,姿态闲雅。她闻声抬眼,有些不耐地道:“我记着时辰呢。虹桥你坐下来静一静好不好,不要总是屋内屋外转来转去的,搅得人心烦。”

“可我担心啊。”虹桥又开始走来走去,“约定的时辰就要到了,电光、紫星他们还没有消息,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放心吧,虹桥使者,你不了解紫星妹子,她的主意向来都是如此,惊险又准确,从未出过纰漏。——听!”清烟忽而眼睛一亮,“来了。”

虹桥停下来,但闻敲门之声笃笃响起,快速的四响,继而无声。他松了口气,转头惊喜地望向座中,清烟得意地笑了。

积蕴了半日的沉沉阴云终被那电光划破,继而闷雷爆响,骤雨瞬间笼罩了神都四野。

穿林打叶,北邙的风雨凭借山势邀得杀声四起。淡衣的人影默立雨中,对湿透的衣衫并不在意。竹刀微吟,仲闲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望向山道两侧的峭壁深林,微眯的眼中精光熠熠。他沿道走得几步,忽又回首向林中看去,却自嘲地摇头沉吟:“这样的雷雨天,再傻的人也不会到树林中去躲避,这与求死有何区别?可是,那电光难道竟能凭空消失不成?这里只有崖壁和树林,他不在林中,那么一定是从峭壁上消失的。”雨越来越大,他根本看不清悬崖上的情况,只得用竹影刀在崖壁上画一个记号,无奈回城。

仲闲回到尚贤坊时已是五更天了。值夜的仆从开门见他浑身上下像被水浸过一样,忙递上一把伞将他让进府来:“郎子回来了,快请进门吧。”仲闲知道这个时间不便去打搅狄公,便秉伞径自回到西跨院。

他打开正房的门,看到屋子外间点着一盏小灯,狄秀起身迎上前来:“你总算回来了。”

“秀儿,吓了我一跳。”仲闲将伞靠在门边,“你怎么不睡?天都快亮了。”

秀一面帮他将湿透的外衣脱下,一面嗔怪着:“要是我半夜冒着这么大的雨跑到外面办事迟迟不归,你在家里睡得安稳吗?瞧你被淋的,外人不知,还以为这月黑风高的,你不小心掉到洛水里了呢。快把衣服换换,可别冻着。”

“到底是谁冻着了?”仲闲披着干衣裳坐下,握着秀冰凉的双手温柔一笑,“淋一场雨对我而言没什么,倒是你大半夜起来不穿厚些,冻生病了怎么办?我这一场雨可没白淋,至少确定了北邙山中有天党的巢穴,不过……还是有些遗憾。”

“遗憾?你的意思是,还没有找到他们的落脚之处?”秀惊讶而失望。

“我从王府一路追着电光,直到进北邙山的一条官道上,他仗着黑衣掩护,又夜浓雨大,在拐角处甩掉了我。那条官道直通北邙深处,平日人烟稀少,山中若有蹊跷,也一定在官道附近,咱们缩小范围搜索,找到他们的落脚点就容易多了。”

“可是这样搜索还是太浪费精力,我们不知道天党的最终目的,万一他们已经布置好了一切,近日就会动手,可就麻烦了。”秀忧虑地道。

仲闲轻叹:“是啊,如今太子也被牵扯到了案件之中,使局势更加复杂。你说,这会不会是武三思搞的鬼?”

“倒是有可能,父亲已经把这件事交给阿姊了,天亮后可以去问他们。现在别多想了,快睡一会儿吧。”

灯灭了。窗外人影掠过,入雨帘,不知归处。

 

北邙山中,夜间的雨已然停歇,空气中弥漫着山雨后独有的清新凉爽之味,淡雾氤氲间诸般事物皆被染了幽谧色彩。

一侧崖壁一侧幽林的山道上远远行来三人,正是狄公、李元芳和李仲闲。仲闲走在最前面,一路循着崖壁,寻找前夜标的记号。转过一道弯,他停在崖壁前,一手提起淡青的衣摆,另一手摸着壁上的叉形刀痕,回头喊:“大人,就是这里了!”

狄公正与元芳俯身在路边查看地上的各类印迹,此时走过来问:“昨夜你跟踪电光,就是在这里将他跟丢的,是吗?”

“再往后一些,就是元芳现在站的地方。”仲闲向来处一指,元芳正站在那里观察地势。

狄公点点头道:“你追着电光进入北邙,沿官道疾驰,他钻进树林想要摆脱你,而你却紧随不舍。此时下起了雷雨,你们便迅速回到了路上。你跟着他转过这道弯,他就不见了踪迹,你四处寻觅不到,只得在这里留下记号,返回城中——昨晚事情的经过可是这样?”他平静地叙述着,似未将仲闲惊讶的表情放在心上。

仲闲怔了片刻,心中对大人的那分敬佩和恐惧汹涌袭来,由衷敬畏地道:“正是如此。大人,您怎么会知道得这样详细?”

狄公淡笑道:“脚印。”

“脚印……”仲闲下意识地望望脚下,又顺着官道看去,原来因为下雨,前夜至今晨的脚印和车马痕迹都清晰可辨。

“你随我来。”狄公领仲闲往回走,转过弯后停在树林边上,“这里有两行出树林的脚印,有重叠的部分,可知是一前一后出来的;脚印不深,所以当时的雨并不大;而我们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现进树林的足迹。因此我推断,你追着电光进入树林时还未开始下雨,你们后来是迫于雷雨才出来的。”他一边说,一边随着那行脚印向前走,“到这里,其中一行脚印靠近崖壁,模糊地消失了,而另一行停了下来,徘徊了片刻——这里正是山势转弯的地方,显然,电光就是利用这一点甩掉你的。你寻他不见,只得作记山崖,折返洛阳。”

仲闲钦敬地点头道:“不错,事情正是这样,唉,要不是这场雨,我就能随他进山了。这里虽然只有一条路,但山势复杂,凭空找很难有所收获。”

而此时,元芳却看着地上的辙印与足迹,连连摇头:“不对,不对。”

狄公走过去问:“元芳,什么不对?”

“大人,这条山道通往何处?”

“北邙山中。元芳,你发现了什么?”

“您看这行车辙。”元芳指着地面道,“它对脚印有所覆盖,而且很深,肯定是清晨雨大之时、仲闲回城之后留下的。大人说此路通向北邙山中,那么一辆马车在一个下着雷雨的早晨到深山里去,难道不奇怪吗?”

“对啊,这道车辙从进山之处一直延伸到这里,痕迹非常清晰,而且……”仲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道,“只有进没有出,车竟然还在山里!”

“此路到最后是通不得车的,我们跟着车辙走,定能有所收获。”狄公说着,率先向山中而去。

一行人循着辙印走到了树林尽处。在这里,左侧山崖忽地回收,官道从两山夹峙的一线峡谷中钻过。而那道车辙便于此处拐入树林,消失在了草木之间。狄公疑惑地俯身查看一番,又望望面前那道深诡的山谷,道:“这树林中定有蹊跷。”

三人踏入林中,见地面上满是草靡泥溅之痕,逐着这些痕迹走到林子和山崖的交界处,果然看到一辆车停在崖下,马匹已被卸去,轮辐车辕皆泥污不堪,看情形车上之人应该是上山了。可崖壁这么陡,清晨的雨又极大,高手就算借助绳索攀登也非常危险,所以这里一定有暗道。仲闲清冷的眼神在草木间蜿蜒而过,不敢触及狄公割入深林的锐利目光。

三人寻得一周,只见四处都是相似的模样,一草一木皆不可能有异常,只得回到崖壁前,却惊见适才停在此处的车子不见了!而地面上又多出了一道辙痕。元芳懊悔道:“肯定是刚才咱们走远时离开的!大人,追吧!”

狄公摆手道:“不妥,我们第一不知道车上坐的是什么人,第二不知道他们要去往何处,第三更不知道这辆车和天党有没有关系,贸然去追只会打草惊蛇,导致节外生枝。这样,你二人今日就守在这谷口,且看晚上的动静。”

“是,大人放心,我二人联手,定能成事。”元芳坚定道。

“大人请先回城,明天一早肯定会有结果的。”仲闲亦点头,眼底却是隐晦闪烁的锋芒。

 

狄秀缓缓坐起,披衣启幔,懒懒步下榻来。茶杯凉凉的,屋子静静的。她走到“竹潭”古琴前,轻轻拭去上面一膜细细的尘埃。门声轻响,身后响起紫瑛的声音:“娘子,吃药了。诶,你怎么下榻来了,阿郎不是说你雨夜风寒,需要在屋中静养一日吗?”

秀接过药碗,淡淡笑道:“父亲说的是在屋中静养,又不是在榻上静养,我可没那么金贵。”

紫瑛侍立在旁,关心地看她一口气把药喝下,及时递上一杯水,道:“婢子是怕娘子再着凉,加重病情。不过看你现在的气色比早上好了许多,婢子也就放心了。”

“父亲是医中圣手,能诊各种疑难杂症,我这点儿小病还不是药到病除?”秀的眼中漾起自豪温敬的笑意,“紫瑛,自从我和阿姊在江州酒楼救了你,把你留在府中,已经两年多了,你还不相信他的医术吗?”

“相信,当然信了。娘子,这狄府就是我的家,你们是我的恩人,我有什么理由不信呢?”紫瑛笑得很是清灿。

秀也舒心地笑了:“有你陪我说说话就是好,瞧这偌大的一座府第,父亲带着仲闲和元芳去了北邙,阿姊又去了内卫府,也就你能陪陪我了。”

“娘子这么一说,婢子都不好意思了。”紫瑛含着羞涩调皮笑道,“对了,我刚才见燕娘子已经回来了,正说要来看你呢。”

话音未落,但听门外传来如燕的声音:“秀儿,你真是得不偿失,黎明时倒是把仲闲等回来了,这一上午可错过了不少事情。”

秀见她眉间有不豫之色,遂笑道:“看阿姊这神情,是大阁领给你气受了?”

“大阁领倒是爽快得很,就是她手下那个阁领周臣太可恶!”如燕愤愤道,“我说圣上命内卫协助叔父调查东宫内侍的案子,大阁领看我拿着叔父的关牒也挺客气,可是负责这个案子的周臣却不同意我调看证物和口供,坚持说圣上已将此事交由他全权处理,哼,一副死板面孔看着就厌烦!”

“好啦,他不也得奉命行事嘛,大阁领都同意了,他还能顶撞上官不成?”

“怪就怪在这里,这个周臣好像真的持有圣上密敕,可以不听大阁领的号令,大阁领只得劝我回来。”如燕叹道,“害我白跑了一趟内卫府,没办法,我只能去北邙找叔父他们了。”

“这倒奇了,圣上既已说了让父亲调查此事,为什么又要给周臣不同的敕令呢?难道她在暗示咱们不要再查下去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叔父说此事不是当务之急,可以先放一放,他们已经在山里确定了一处可疑的峡谷,今晚元芳和仲闲会一同守在那里,那映天使者再厉害,也不可能同时胜过他们两人,咱们即便胜之不武,也要将这天网撕开一角。你就再安心地休息半日吧,明天肯定会有好消息的。”如燕拉起秀的手,乐观笑道。

秀却笑得清淡:“我只期待没有坏消息就好。”她没有告诉如燕,整一个上午自己都是在不安中度过的,那种感觉便似笼罩山林的阴霾,无源无终,走不出亦拨不散。

此夜的北邙便弥满了这样的雾霭,风云未稳,星月无踪。

李元芳与李仲闲藏匿在谷口林中靠近官道的一棵树上,静待天党的第一杀手亲自为他们引路。也不知过了多久,山道上忽而响起了车马辚辚之声,只见一辆车正匆促行来,车四周围着几个乘马的黑衣人。那车的形制与他们白天所见的那一辆相似,只是距离远天又黑,看不出是不是同一辆。再走近些,马上有两人点起了火把,元芳二人才看清那马车正是自己在林中发现的那辆,车身上的泥浆仍隐约可辨。马车在谷口停了下来,车内走下一人,披着一件黑斗篷,脸藏在兜帽里,火光中隐约可见其身衣锦袍。驾车的黑衣人跳下车辕,向山谷一指:“请吧。”那人随之往山谷方向行去,骑马的人中,两骑跟着进了山谷,还有三骑留了下来。

元芳看到这里,向山谷瞟一了眼,表明自己要跟进去看看。仲闲点点头,指指下面,意为自己盯住剩下的人,又以口型问:“在哪里会合?”

元芳摇头道:“分头回府。”说罢,无声地进入了山谷。

他随那几人走了不远,在一个山势转弯处,前面的人停下了,带路者将火把举过头顶,晃了三圈;接着,崖顶也有一星火光亮了起来,元芳数了数,一共晃了八圈。同时两条粗麻绳放下,黑衣人示意那斗篷客先上。“这、这样去?”斗篷客显然很不乐意。

“对不起,委屈了。”黑衣人冷漠地道。

斗篷客无奈,只得勉强抓住绳子在身上系牢,被一寸寸拉了上去,那黑衣人抓住另一条紧随其后。元芳看着他们到了崖顶,消失不见。下面骑马的二人则掉转马头,沿原路返回。元芳微一思索,随之出谷。

谷外,仲闲静望树下。一位黑衣人微扶了一下腰间钢刀,火光映在那兵器上,耀起一刃森然的月光——这蒙面人竟然是电光。仲闲这才注意到他的衣着和另几人不同,馀者穿的都是黑色夜行衣,惟他仍是一身纯黑胡服,便将手移到了竹影刀柄上。行忍术最忌分心,仲闲这一思虑一动作便已暴露了行藏。只一霎,弯刀骤然出动,向他藏身之处袭来,仲闲疾速跃起到另一树上,电光便落在了他原来的位置。

“果然是高手。”仲闲淡然一笑。

电光面无表情:“闪灵的忍术,当真名不虚传,只是不知刀法是否像传说中的那样快。”

“乐意奉陪。”仲闲将竹影刀从身后缓缓抽出,反射起另一道火光。

电光紧紧盯住仲闲,同时对官道上剩下的两人吩咐道:“去接应他们。”双骑应声入谷,谷外便只剩了仲闲和电光两人,对视着,等待着。

猛地,仲闲掌中竹影一旋,向电光袭去,电光也不抵御,身子一侧,弯刀斜出向仲闲左肩挑去,竟是一招两败俱伤的打法。仲闲见他出手便是杀招,极为惊诧,足尖勾住树枝凌空转身,趁招式未老顺势而变,以刀作剑化劈为刺,竹影从一个极刁钻的角度刺出。电光身在空中无以借力又不及回刀,危急间内劲一泄落向地面,弯刀一收恰斩断仲闲立足的树枝,将他一齐带向树下,甫一站定便又势道凌厉地攻来。仲闲猝不及防,又落得迟些,一时脚下不稳,连退两步。电光的弯刀趁势逼近,而此时仲闲已敛了心神渐入佳境,竹影轻稳迅捷攻守自如。两把刀皆使得极快,一则大开大阖如惊天之电,一则纵横变幻如掠地之影,正可谓棋逢对手,难分伯仲。仲闲出刀的速度要略快一分,而电光则以攻为守,一把月形刀力道刚猛咄咄逼人,仲闲虽快却占不得半点上风;然竹影瞬息万变,电光也极难找到仲闲破绽将他逼退以便脱身,只有意引着他移向林子深处。

再说谷中,元芳随着两骑走了不远,谷外的两骑便赶了来,四人在马上低声议论着什么,元芳隐在暗处想要听听他们说话的内容,却因距离太远难以听清。突然,头顶寒风乍起,银星一点自上袭来,元芳下意识地举刀而防,只闻铿然一声脆响,他借力向后跃开,恍惚见面前一缕烟纱荡漾,像个轻飘飘半透明的冷媚幽灵拂过。马上四人一同抱拳道:“清烟使者。”

玉色纱衣萦风落在谷中央,青衣女子向那四位属下简单点一下头,便转向元芳道:“在下天党幽天使者清烟。”

元芳冷静地道:“天党的使者,我已有幸见过两位了,你是第三个。”

“是吗?李元芳,江湖上威名赫赫,传言从未失败过。今日,我想欣赏一下你那号称‘天下无敌’的本领,不知可否?”清烟手中短剑平稳自信地指向地面。

“承蒙抬举。”元芳不为所动,“你太啰嗦了,出招就是。”

清烟停顿一瞬,毫不迟疑地挺剑刺来,元芳挥动链子刀,接招而后开攻,寂惧的山谷里顿时响起了飒飒风响和铮铮金石之鸣,未驱散冷谧,反又引来了不少阴寒可怖之气。但清烟的剑法和元芳相比还是差得太远了,斗了二三十回合便渐难招架,她眼中清光一掠,倏乎纵跃向后,退出了元芳的刀雾。元芳并未趁势来袭,只缓缓将刀指向她的胸口,冷冷道:“你输了。”

清烟平和地笑道:“我说了,我只是想欣赏你的刀法。”

“那么你已经看够了,回答我的问题。”元芳的语气很有威慑力,“刚才上去的是什么人?”

“我幽天门属下替拂天使者请的客人,而已。”

“拂天使者,轻风……我明白了。”元芳点点头。

清烟却悠然笑道:“你不会明白的。”

元芳一怔:“为什么……”

一声凄怨长久而劲勇不失的箫声从谷外传来,打断了元芳的问话。他微一分神,清烟乘机后退一步从刀下逃开,跃上崖边早已备好的绳索,未几便不见了。待元芳回头看时,马上的黑衣人也失去了踪迹,只馀马匹空行,崖壁峭耸,山头有火光掠过,烟岚迷蒙,绳索弋弋收回。元芳料想谷外有变,遂打量一下山谷记住位置,反身向谷外而去。

车马还都在原处,但仲闲已不在林中。元芳不知电光亦在随行之列,以为仲闲是进树林找线索了,便即入林,意欲绕行上山,一探究竟。林中尽是雾气,氤氲变幻间冷漠地锁住他的目光,仿佛是幽天使者派属下在此拦截他的去路。元芳自不惧惮这气氛,他只一心要寻到上山的途径,可惧不惧在次,能不能终究还在首位——尽管他尽力想在渐趋浓重的雾气中辨清方向,可还是在林中绕起了圈子,每每转回到原处来。此时他想,叫上仲闲或许会容易些,可二人说好了分头行动,现又到何处寻他呢?思虑间,远处又传来一声箫鸣,比上次的音调高些,也更加的凄怅绵远,余音绕林,经久不散,似乎就在耳畔,却根本辨不清方位。这箫声给人一种寒悚的不安,两次都是冷怨绵长的单音,颤抖着一丝无奈的杀气。元芳侧耳再听,却又没了动静;欲四处寻看,仍被浓雾阻了行途。他权衡一番,转身出林,望南回城而去。

元芳回到狄府时,东方已有了日出的光色。他于脑中一遍遍回想着此行的种种奇事,捎着一丝朝晖轻悄地迈入东跨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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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戏将就看……

以及,我知道天党八门和使者代号太多有点乱,不过可以参考第七章慕闲居那幅奇怪的画,还有第八章密室上的八个字来看对应关系。没办法,中二设定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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