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之妖妖(黄芍限定版)

(现存最长情的)神狄同人创作者,神狄学博士后在读,不辅修钱学
文忠本命,怀英男神;努力对每个人物温柔以待
冷圈自娱,热度随缘。此心安处,幸与君逢

【神狄】偷天换日 十六、引蛇出洞

神狄续文,承接江州案,首发百度神探狄仁杰吧。

私设和前文链接戳这里

对仗回目:百种思谋茶盏后 一厢真伪画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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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仲闲没有回来?”狄秀惊异地站起,难道自己一日一夜的不安真的要应验了吗?“阿姊快说,元芳都说了些什么?”

“别慌嘛,听我说。”如燕把她按回榻上,“元芳说他和仲闲约好要分头回府,出来时见仲闲不在,以为他先回来了,可谁知没有呢。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或许仲闲追踪一条线索走得太远,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也有可能啊。”

“倒也是。可我这心里还是不安得紧,要不,咱们去听听元芳怎么说?”秀说着,牵起如燕就往外走。

如燕微笑道:“好好好,瞧把你急的,元芳在叔父那儿呢,我陪你去。”

两人走到书房外,听到屋内传来狄公若有所思的声音:“看来,天党的蹊跷果然出在山谷之中。”

接着元芳问:“可树林里神秘的箫声又作何解释呢?”

秀听到“箫声”时暗下一惊,忙叩门道:“父亲?”

“是啊,这箫声……进来吧,秀儿。”

秀一进门便急切地问:“元芳,到底怎么回事?仲闲不会有危险吧?”

“秀儿你别急,听我讲讲当时的情形,咱们也好一起分析。”元芳待秀和如燕坐下,继续道,“那箫声出自树林,却没有具体的方位,每次都只有拖长的一声,没有任何旋律,却能让人感到心神不安。最奇怪的是,我从前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类似的箫声……”

“元芳。”秀突然插话,以一种期待而惊恐的眼神看定他,“你听到的所谓箫声并不纯正,是带金石之味的,而且是宫、徵、羽音中的两个,对吗?”

“嗯……确实如此,那种声音像箫,但还透着金石之声。具体音调我分辨不出,但第二次的声音略高于第一次,那么可能第一次是徵音,第二次是羽音。”元芳说着,奇怪地问,“秀儿,你并不在场,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因为,早在七年前的仲秋,也是在洛阳郊外的树林中,我就第一次领略了这种声音。”秀缓缓站起,声音有些颤抖,“那是竹影的箫声。父亲,让我去北邙看看吧,仲闲……出事了。”

北邙在半晴的阳光下透着诡谲的神色,仿佛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来访之人却欲言又止。“大人,我就是在这里听到了箫声。”元芳站在靠近山谷的林子旁,这里右侧的山崖坡度微缓,显得开阔不少,却也为前面那道深谷蓄了无尽势道,“开始,我和仲闲藏在这个位置的树上,我出来时仲闲就不见了,如果有事,也该是在这附近了林子里。”

狄公略一看林子的情况,道:“从这里进去,你们看,这地上有树枝折损的痕迹。”

如燕走过去拾起树枝,见那断面甚是干净齐整,道:“看来昨晚,这里或许有一场恶战。”

秀已没有心思再听他们分析,慌忙抢先一步进入树林。她一路循着枝折叶落之痕向树林深处追去,朝露沾衣,斜枝掠鬓,加之前日的病尚未痊愈,不久便感到头晕力乏,脚下却是愈行愈快。行了不知多远,她突然注意到地上有一痕血迹,那血迹一直延伸到更深更远的地方。秀心头骤然一紧,步子已有些不稳了,却还坚持顺着血迹向前走去。猛地,她浑身一震,停了下来,目光至处,草叶之际的竹影刀反射出几点斑驳惨淡的日光,隐隐一角淡青色锦衣正在距刀不远的地方。“仲闲,仲闲……”她惊惧地喃喃着,“不会的,你不会出事的……仲闲……”她飞快地冲上前去,眼前的一幕使她震惊而心痛——李仲闲静静躺在草木间,面色如秋日的纤云一样澹薄而憔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胸前一处横亘的伤口,已近凝固的血将半壁衣衫染成了深红色;竹刀落在右手边,刀刃上滴着血迹。秀已哽咽着不敢叫出他的名字,生怕那深切的呼唤再不会有回答,只由着心神扑上前去,身子一软跌倒在他身边,顾不得疼痛先握起他的手,指间却冰冷得几乎没有了热度。她万分慌乱地去摸仲闲的脉搏,感到虽比从前微弱了许多,万幸还在清晰而有规律地跳动着。她轻出一口气,极温柔地抱起仲闲,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用颤抖的手拂去他面上的一丝乱发。

此时身后传来狄公惊愕的声音:“秀儿,这,仲闲怎么……”

“真的出事了!怎么会这样?”元芳不敢相信地道,“大人,仲闲他……怎么样?”

狄公蹲下来检查仲闲的伤势,少顷,微微松了口气,道:“是被弯刀所伤,不过好在没有伤及要害,只是伤口太长,又失血过多,需要静养数日。”

“弯刀?”元芳愕然,“他居然遭遇了电光?唉,都怪我昨晚太粗心,怎么就没有想到仲闲会出事呢!要是我前去相助,电光怎么可能把仲闲伤成这样!”

“好了元芳,别自责了,这不怪你。”秀微弱地宽慰道。

如燕上前劝道:“没关系,秀儿,相信叔父,仲闲绝对不会有事的,啊?”

秀含泪抬眸,看看如燕关切的神情,又望望父亲慈和坚定的目光,再低首注视着仲闲平静的面庞,泪滴落在二人交握的手心。

几人将仲闲送回家安顿好,狄公为他写了方子敷了药,叮嘱紫瑛照顾好他和秀儿,这才继续听元芳细讲夜间之事。

“元芳,你认为,那个锦衣蒙面人是贡王?”听及此,狄公惊讶又怀疑。

元芳点头道:“那清烟说此人是她幽天门替拂天使者轻风请的客人,除贡王之外,我想不出还会有谁。”

狄公沉吟道:“那昨天清晨的马车上,应该也是他才对。贡王为什么要去北邙呢?他只是天党的外援,按理说不应涉足北邙的根基之地,这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郎,张都尉有事求见。”堂外传来狄春的声音。

狄公抬头,见张环近前拱手道:“国老。”

张环负责监视贡王府,他此时来见定是昨晚王府有了变动,于是狄公忙问:“张环,是不是贡王有动静了?”

张环道:“国老您真神了,我还没说您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是这样,昨天傍晚,一辆马车从王府后门离开,向北出了安喜门,上午巳时才回来。我看到车上下来了一个人,披黑斗篷、穿锦袍,身形很像贡王。”

“赶车的人什么打扮?”

“走的时候没看清,回来时就是普通的仆人打扮。”

“那昨天清晨下雨的时候,王府有没有什么车辆进出?”

“没有,前天晚上李大夫跟着黑衣人走后,王府一直很平静。”

“怪哉!难道我们的判断有误,那个客人不是贡王?”狄公沉思着,忽而眼睛一亮,“对了!”

“大人,您想到了什么?”元芳忙问。

狄公明睿一笑:“咱们忽略了一个重要的所在。”

如燕亦笑了:“我明白了,福缘客舍。”

三人来到思恭坊那条小街,乔装的齐虎正和几名千牛卫隐在暗处监视不远的福缘客舍。见狄公到来,几人忙行礼道:“国老。”

“辛苦了。”狄公道,“这两天,客舍有什么情况吗?”

齐虎道:“回国老,来往的都是些普通客人,没什么反常。……哦,对了,昨天清晨刚开坊门,有一辆车冒雨离开客舍,去往了城北方向,上午才回来,车上溅满了泥污。昨天傍晚,那辆车又出去了,回来时大概是巳时。那车速度太快,我们又怕惊扰了他们,所以没有派人跟踪。”

“车上坐的是什么人?”

“车是直接从客舍后院出发的,看不到车上的人。”

“那车夫的穿着呢?”

“一身黑衣,打扮得很古怪。”

“这就是了。”狄公略作思索,又对齐虎道,“你们继续在此监视,若那客人再有动作,谨慎进行跟踪,并立即向我汇报。”

“是!”

“看来,我们的判断是正确的,问题果然是出在福缘客舍。”离开客舍后,狄公道,“这辆车上的客人出门的时间竟与山谷中出现马车的时间惊人地吻合,而贡王府那边只有第二次是相同的。那么,我们可以做出这样的假设:贡王早已不在王府之中了,张环看到的只是他的替身,而客舍里这个人才是真正的贡王。”

“有道理,大人。”元芳点头道,“张环看到的那个人披着斗篷,一来是要化装成贡王昨夜在北邙的打扮,二来也是怕别人看出他不是真正的贡王。”

如燕思索着问:“话虽不错,可是,贡王为什么这样做?如果说他是为了不让我们知道他的行踪,那他昨夜就不需要安排假贡王出城;如果说他是想掩人耳目,让我们搞不清他到底在哪里,那他就应该两天都让替身和自己同时行动。难道说,他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如燕,你说到了事情的关键所在。我想,咱们只有到王府去找答案了。”狄公轻声说道。

元芳不解:“王府?您不是怕打草惊蛇吗?”

狄公停下脚步,郑重道:“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引蛇出洞。”

 

铜驼坊中,狄公叩响了贡王府的门。少顷,门开了,一仆从现身问道:“请问几位有何贵干?”

狄公微笑道:“在下狄仁杰,特来拜见贡王。”

“哦,原来是当朝国老!”那仆从不乏惊慌地笑道,“请您稍等,仆这就去通报。”说罢,他快步向府内跑去。

待他走远,元芳低声道:“大人,您看他神情紧张,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狄公道:“如果按我们的推断,贡王此时很可能不在府中,而在福缘客舍,那么他就必须从密道回来。如燕,走密道需要多久?”

“至少一刻钟,贡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如燕答道,“也可能他只是晚上在客舍,而白天仍在府中,这样更方便,也不易令人起疑。叔父,您说……”

“嘘,回来了。”元芳摆手打断了如燕的话,向门中一指。

果然那仆从回来,作个揖恭敬地道:“对不起,狄国老,让您久等了。大王请您到正堂一叙。”

“有劳了。”狄公三人随他进入府中。

来到正堂,但见贡王李建已候在了那里,见三人到来,他从主座上起身,拱手微笑道:“不知狄国老来访,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狄公笑道:“大王太客气了,是狄某叨扰主人了。”

几人客套一番,分宾主坐定。下人奉了茶,贡王道:“不知国老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没什么大事,只是些私人的请求。”狄公轻呷一口茶,看着茶汤微一皱眉,随即抬头微笑道,“想必大王与江州名士邓源居老先生很熟悉吧?”

贡王道:“正是,我与德清是至交,国老近年居于江州,应该对他多少有些了解。”

“那是当然,前不久闻蕉苑的二郎君邓笭成亲,狄某还去道了个喜呢。”

“邓二郎成亲?”贡王一怔,随即笑道,“哦,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也为此送去了一大批贺礼。”说罢,他低头饮茶,茶水入口时也皱了下眉,忙以一笑掩饰,将杯盏放下。

元芳和如燕不解地对视一眼,都举杯试茶,饮罢,元芳无奈地望向如燕,如燕舔舔嘴唇,指着杯子苦笑着摇了摇头。狄公则似乎并不在意,又饮一口,接着道:“我在江州时也同邓先生有几面之缘,知他诗文出众,书画自成一家,早有慕意,只是未曾见过其墨宝。闻说大王与之有旧,料想府上定有邓先生的佳作,不知大王可否赏光,取几幅来与我等一饱眼福?”

“这有何难,国老请随我到书画室,在那里您尽可自行欣赏。”贡王爽快地说着,已站了起来,“国老请。”

狄公亦起身道:“那就多谢大王了。”

贡王领众人到了花园旁的那间小屋。甫一进屋,狄公恍惚感到自己又来到了闻蕉苑中收藏书画的阁子——屋中触目尽是书画笔墨,但毫无逼仄凌乱之感,反而透着风雅宁静。但这里毕竟是王公之家,虽没有闻蕉苑的清澹之气,却又多了一分和如春风的雍容。狄公不由感叹:“大王和邓先生果然是挚友,连书画室的选址和氛围都如此相似。”

“既然国老去过闻蕉苑的书画阁,那我可不敢自夸了,和邓先生相比,我这小屋子可就俗气了。他的那份清傲气度绝非常人能及,您看他的画,就能体会得到。”贡王指着墙上一幅题为《曲水流觞图》的人物画道,“国老请看,这幅便是邓先生的得意之作。”

狄公上前细细观赏,由衷赞道:“以兰亭之会作画,将书圣的行书意蕴尽绘丹青之中,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清流激湍,映带左右,以形写神而形神兼备,颇有先朝顾恺之[1]遗风啊。”

“国老高见,果然不同。”贡王微笑道。

狄公谦道:“嗳,我懂的并不多,只是皮毛而已。”

“哪里,您曾师从阎文贞公[2],怎么说,也算是半个行家吧。”

“大王这么说可令狄某惭愧了,我是只懂赏,不懂画,不像大王……”狄公的目光无意间看向墙边的桌案,那里正放着一幅未完成的《洛水行游图》。

贡王也注意到了案上自己的半幅画,边去将画用绢掩住,边笑道:“国老见笑了,我的画技远不及邓先生呢。”

狄公掠了那绢帛一眼,继续欣赏屋中的字画,看得几幅,便停在了一幅楷书的《滕王阁诗》前:“这幅字仿的是‘欧体’[3],笔意险峻,法度严整,清奇傲然之感又自成风格,也是邓先生的大作吧?”

“是,您看,落款处有他的一枚闲章:‘诗成雨落易闻蕉’。”贡王指着卷轴左下角道。

狄公又仔细看了看那幅字,再赏一遍那《曲水流觞图》,道:“大王,这幅字可否借与狄某欣赏三两日?”

“这……”贡王有些为难地盯着落款处的那枚闲章。

“既然大王不舍,那恕某唐突了。”狄公很是惋惜。

贡王忙道:“不,国老有所不知,这幅字是我最爱的,所以不便相借。您若真喜欢邓先生的作品,不如把这幅《曲水流觞图》带回去欣赏几日如何?”

狄公微然一笑:“这样最好,狄某一定用心保管此画,三日后定当璧还。”

贡王将画取下,小心地卷好递与狄公:“我相信国老。”

“那我们就不多做打搅了,告辞。”

“国老慢走。”贡王笑着与狄公三人走出书画间,“恕不远送。”他看着仆从将客人领走,才抹一抹头上的汗,长长地松了口气。

狄公一直走出了铜驼坊,才停下来问元芳和如燕:“怎么样,有何收获?”

元芳故作严肃道:“下次再到王府做客时,千万不敢喝他们的茶。”

“是啊叔父,这茶里姜也放得太多了吧,我到现在还觉得嘴里又热又辣呢。”如燕也咂咂嘴附和道。

狄公听罢,哈哈大笑:“你们也真挑剔,吃惯了府上清淡的茶,就嫌人家的辣了。客随主便嘛,贡王府上爱喝多姜的茶,我们就……”他突然停下了,沉思道,“对呀,贡王爱喝姜茶……”他又看看手中邓源居的画,恍然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笑道,“果然是这样。”

“大人,您想到了什么?”

狄公回头往铜驼坊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这幅画大有蹊跷,回去再说。”元芳如燕会意地点了点头。

三人回到狄府,狄公先到书房将那幅《曲水流觞图》挂好,又命狄春去叫狄秀来。元芳如燕皆不晓其意,只默默站在一旁,看他一言不发地对着画沉思。

过不多时,秀来到书房:“父亲,您找我?”

狄公回过身淡淡笑道:“秀儿,我得了幅好画,特地让你来瞧瞧,振作精神。”

“父亲赏画眼光一流,我可真得好好看看。”秀说着,走上前去,“曲水流觞……此画妙绝,用兰亭之典,绘出文人之雅趣,旷古之神思,翰墨意趣尽化丹青,笔法清雅连绵,又不乏端庄凝练,真乃当今不可多得的佳作。”

狄公抚髯微笑:“看来,你是喜欢此画的了?”

“这是当然。”秀点头道,“懂画之人,谁见了此画,都会爱不释手的。”

“爱不释手?”狄公的神情微妙一变,于微笑中透出一丝惊疑。

秀有些不解了:“是啊,父亲,这有什么不对吗?”

“哦,那倒没有。秀儿,你既然喜欢这幅画,就拿去吧。”狄公取了画交与女儿,“仔细收着,三天之后我可还要物归原主呢。”

“那就多谢父亲了。”秀欣喜地接过画,忽又问道,“这邓老先生的作品,您是从铜驼坊借来的吧?”

“你说呢?”狄公神秘慧黠地笑了。

秀略一沉吟,遂点头道:“女儿明白了。父亲,那我回去了,仲闲那里我放心不下。”

“好,你先去吧。”

待秀携画离开后,如燕急急问道:“叔父,这画没有问题啊,从秀儿对它的评价里也听不出什么不妥之处,您怎么说它大有蹊跷呢?”

元芳却含笑道:“依我看,不是画有问题,而是贡王有问题。秀儿刚才也说了,懂画的人对这幅画都会爱不释手,贡王怎么会如此慷慨放心地主动将画交给我们呢?”

“说得好。”狄公赞许地道,“今天贡王言行的确很反常,或者说——我们见到的,根本就是一个假贡王。”

“什么?!”元芳、如燕一同大惊道。

狄公则继续平静地道:“其实我们对贡王并不熟悉,他本可以瞒过我们,但在言谈举止中,他还是露出了一些微小的破绽。比如在闲谈时,我无意间提到了邓笭的婚事,你们记得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元芳回忆道:“他……他好像是迟疑了一下,才回答大人的。”

“不错,他迟疑了一下,那他为什么会迟疑呢?因为他对这件事并不熟悉,别忘了,贡王给邓笭送的那批贺礼实际上可是他为江州的天党势力筹措的钱财,这可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如果他真是贡王,那么不出一个月的这么一件大事,怎么会还需要思索迟疑呢?

“而紧接着,他又露出了第二个破绽:饮第一口茶时,他皱了下眉,表情很不自然。这一点你们也注意到了,并且还亲自做了尝试(元芳和如燕对视一眼,都无奈一笑),将他的奇怪举动归因在姜味道太重上。可是你们想想,王府的茶之所以多放姜,定然不会是仆人失手所致,否则贡王发现口感不对定会发怒,那就说明,多放姜是王府的习惯。我们是客,对此不适应自然正常;可既是习惯,如果主人也不适应,就只能说明他不是王府真正的主人,而是一个替身。

“第三个破绽是在书画室,当时我无意间看到了贡王未完工的半幅画,他连忙走上去将画用绢掩住。你们也许知道,有些画师有这样的习惯,喜欢把未完成的画作用绢帛掩住,以免沾染灰尘;贡王作画的书案上放有白绢,可见他也有这个习惯。而我们初到书画室时,所见并非如此,这说明什么呢?显然,在贡王作画的过程中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打断了他的创作,使他不得不匆忙离开,慌张得忘记了把绢帛盖上。”

元芳问道:“那会不会是我们的突然造访打断了他呢?”

狄公摇头道:“不会,画上墨迹已干,至少是一个时辰前停笔的。那么贡王为什么不去把它画完呢?很简单,他是假的,不懂得如何往下画。这时,我已开始怀疑贡王是假,于是又以借书画为名做了个小小的试探,他果然马上就露出了马脚。虽然邓源居的书法也是佳品,但是这幅画确实又高出一筹,正如秀儿所说,懂画之人都会对其爱不释手。我故意先问书法,让贡王错以为字比画好,因此留下字而把画借给我,可见他对书画所知甚浅。”狄公深吸一口气,总结道,“由这四处破绽我可以断定,他分明是一个假贡王。”

“真想不到,事情竟会是这样。”如燕恍然感叹。

元芳在钦佩之余接着问:“大人,他们为什么要安排一个假贡王?”

狄公道:“因为真的贡王不在王府,他或许在北邙,在客舍,或是其他什么意想不到的地方;而假贡王,就是张环看到的替身。”

“还有,叔父……”如燕面上流露出惊异之色,“假贡王的相貌……”

“回归原始身份,如燕,你真的想不到吗?”狄公笑意慧黠,眸中却尽是伤感,“老朋友了,这是……”他意味深长、一字一顿地道,“人、皮、面、具。”

“蛇灵!”元芳和如燕一惊,仿佛都明白了什么,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夜,孤星耿耿,淡雾朦朦,洛阳城于静默下风波暗涌。

思恭坊福缘客舍旁,马车辚辚而过。暗处的齐虎立即与另一名千牛卫跟了上去。那车在洛阳城中转了一圈又一圈,似乎是发现了有人跟踪,想甩掉他们;而齐虎谨记狄公之言,悄然在车后紧随不舍,丝毫不敢懈怠。可人速毕竟敌不过车速,加之宵禁前路上行人拥挤,那车还是渐渐甩掉了千牛卫,消失在了匆忙的人群里。齐虎懊恼地叹息一声,失望地回到了客舍对面的巷口,却发现原来守在那里的三名千牛卫都不见了踪影。他焦急气愤地徘徊等待了半个时辰,直到天色全黑坊门关闭,那几人才都陆续回来。“怎么回事?不是叫你们盯紧客舍吗?”齐虎不满地问。

一名千牛卫道:“齐都尉,是这样,你刚离开不久,就又有一辆马车从客舍行了出来,我们一合计,就说让他二人去跟踪马车,我守在这里。可是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客舍里又走出了第三辆车,我又连忙跟上,结果那车在坊市间转了几圈,越走越快,最后甩掉了我。”

齐虎又问另两名千牛卫:“你们跟踪的结果呢?”

他们低着头道:“一样,跟丢了。”

“都跟丢了?”齐虎诧异不已,暗下寻思,“这是什么情况?……不好,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我得马上去向狄国老汇报!”

齐虎赶到狄府时,负责监视福长酒楼的潘越已经在那里了。狄公听着他的话语,神色关切:“你是说,常翼卖掉了福长酒楼?”

潘越道:“是。晚膳热闹时,我注意到酒楼门口挂的那个平安结不见了,而且好多眼熟的伙计都搬走了,就上前问那些伙计怎么回事,这才知道,店主常翼昨天下午把酒楼卖了,遣散了一部分伙计,他自己则离开了洛阳,听说是他老家的母亲病重,必须赶回去送终。”

“他昨天就走了?”狄公讶然问,“何不早说?”

“昨天没有看到他离开,晚上酒楼后院家里也很正常。刚才我已查过了后院,那里……也换主人了。”

“……好了,事已至此,你也不要自责了。”狄公安慰一句,转而问齐虎,“齐虎,你那里如何?福缘客舍也被卖了?”

“那倒没有,是那辆车又出现了。就在之前的一个时辰内,客舍里先后行出了三辆马车,其中第一辆就是昨天晚上出现的那辆。我们几个千牛卫分别跟住了这三辆车,但最后都被甩掉了。在我们跟踪这三辆车时,有小半个时辰客舍是没有人看守的,我们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齐虎惭愧地道。

“也在意料之中啊。”狄公温和笑道,“没关系,你们两个都辛苦了,下去休息吧,一会儿还有新任务。”齐虎潘越领命退下。狄公低头看向案上神都舆图的东北角,微然一笑:“引蛇出洞,真是立竿见影啊。”

“叔父,什么意思?”如燕尚未明白。

“目前除了常翼的提前失踪,一切还都在我的预料之内。我想现在,福缘客舍应该已是一座空楼了,那个假贡王也应该和他们一起消失了。而真正的贡王……如果不出意外,我们马上就能知道他的下落了。”狄公自信地道,“元芳,通知张环李朗带兵包围贡王府,我们三人去福缘客舍查看。”

“是!”元芳如燕一齐应道。

寂夜通明里,北辰微显,洛水迷茫。


【注】

[1] 顾恺之(348-409):东晋画家,其作画意在传神,提出“迁想妙得”、“以形写神”等论点。

[2] 阎文贞公:即阎立本(约601-673),文贞为其谥号,初唐画家。狄公为官之初曾被人诬告,时任河南道黜陟使的阎立本受理此案并发现了狄公的才能,推荐他做了并州都督府法曹。(详见《旧唐书·狄仁杰传》)

[3] 欧体:初唐书法家欧阳询(557-641)的字体,其正楷以骨气劲峭、法度严整著称,于平正中见险绝,于规矩中见飘逸,为后代书家奉为圭臬。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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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儿七年前洛阳城外初见仲闲的情节,详见《灵曲竹潭》第七章。大概就是一见钟情,不打不相识什么的狗血设定╮(╯▽╰)╭至于竹柄为什么会像箫一样漏风发声……我也不知道233333

书画相关依旧是查资料胡诌的。严格来说阎立本是怀英的伯乐,不是业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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