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之妖妖(黄芍限定版)

(现存最长情的)神狄同人创作者,神狄学博士后在读,不辅修钱学
文忠本命,怀英男神;努力对每个人物温柔以待
冷圈自娱,热度随缘。此心安处,幸与君逢

【神狄】偷天换日 三、夜行万险

神狄续文,承接江州案,首发百度神探狄仁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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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仗回目:闲人北去天难映 珠玉西来祸怎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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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夜的江州本是无风无月的,惟有低抑的云压着极近极远的天空,街巷间浮散着极静极躁的热气。林府的匾额上缟素下垂,惨然无光,肃然不曳,极简极重的氛围溢满无限悲凉。

却有黑影飞掠打破了这一切,匾侧白布一阴帘梢一颤,搅得此夜波澜暗涌,然而垂手肃立于门外专事负责保护林府的兵卒不知道。

灵堂上独坐守夜的锦娘自也不知道,她此时只讶异地瞪大眼睛盯着父亲的牌位,惊得大气也不敢出——就在刚才,堂上突兀地阴风乍起,吹熄了灵柩周围的所有白烛,牌位上却渗出些许幽幽绿光来。难道是闹鬼?这是锦娘惊怕之中下意识的想法,但她随之又想,这是阿爹的灵堂,如果发生怪事,岂不是他在天之灵的垂示?思及此,她壮了壮胆,有些害怕有些期待地颤声问:“阿爹,是您吗?”

“锦娘……”灵堂中响起低沉喑哑的呼唤,依稀就是林永忠的声音!

锦娘惊得连退两步,深吸一口气再问:“阿爹?真的……是您吗?”

那声音又起,于可怖中流露温情:“孩子,为父这一去,真觉得对不起你。”

锦娘的眼睛湿了,她此时已不再害怕,走上前去轻声道:“不,我不怪您,您安心去吧,我会找出凶手,为您报仇的。”

“那你可知凶手是谁?”

“我不清楚,但您肯定知道。”锦娘有些急切,“告诉我,您书房里的那封信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这些事真的和狄公有关吗?”

那声音深长一喟,道:“不错,虽然我万分地不愿意相信,但此事的确和他有重大关联。杀我并非他的本意,但他清楚这背后的一切,只有扳倒他,才能摧毁他们的势力,为我复仇。”

“我明白,我一定想办法将狄仁杰的恶行公诸天下,除掉他,以告祭您的在天之灵!”锦娘愤恨激动不已。

“女儿切记,除掉狄仁杰不能用暗法,当以明刑加之……”那声音说着,渐渐淡去。

锦娘匆忙叫道:“阿爹,阿爹?”却再没有回话了。

白烛忽又明亮,牌位上的荧荧绿光也消失了。锦娘犹有些惊诧,但心中更多的则是一种愁忿而坚决的意念。她在灵前郑重跪下,凝望牌位的双眼清泪无波,语气肃然自信:“阿爹,我明白该怎么做了,女儿一定会为您报仇的。”

一言既出,江州此夜无眠。

同样无眠的,还有狄宅中波澜激荡的闲心。

李仲闲脑海中只反复回荡着一个名字:黄国公。他的父亲,黄国公李譔。这个名字的存亡是与江州的安危紧密相连的。公府立,则江州清晏;公府定,则江州平安;公府倾,则江州血染;公府回,则江州再乱。一年前的平南侯血案是因之而起,难道这次的林永忠被杀案又与之有关?本来他在一开始就排除了这种可能,因为与公府有关的人已被戮没殆尽了,不会有能力组织起一个如此庞大的神秘组织。可秀儿一句“令尊显灵托梦”的戏言,却唤醒了他沉埋于心灵深处近二十载的记忆,那些将他十岁的总角欢年搅得粉碎、沉痛得他一生也不愿再想起的记忆。可现在,这一切却如此清晰残忍地一幕幕呈现在了眼前,曾淡化得支离破碎的画面拼成了一座完整的阎罗地府——

时光流转至弘道元年秋九月初三,高宗帝龙体难保、朝堂风雨如晦的日子,那时本是万万不得对李唐王公大开杀戒的,可薛青麟一纸证据堂皇的告密书到了洛阳,加上刑部官员调查的所谓“铁证如山”,朝廷竟便以巫蛊厌胜的谋反大罪给黄国公府判了抄家灭门;天后为高宗之病“体上天好生之德”,减罪一等,改将十五岁以上男丁处死,馀下亲旧流放岭南。[1]

时仅十岁的仲闲并不知道这些,这都是后来老主人袁天罡告诉他的。他只知道那天府中的所有人都被叫到前院接旨,气氛一片恐怖的死寂,素来淘气的他也被慑得不敢做声,随父母兄姊跪下,听那个红衣官人高声宣读圣旨。旨意中的内容他已记不起一字,但宣旨人念罢末一字时四周瞬间凝抑如铁的绝望却扼得他几欲窒息。他怯生生微抬起小脸,看到跪在最前面的父亲长身站起,大步走到捧盘的内侍前,颤抖着端起瓷盏凄声长笑,之后挥袖掩面将杯酒一饮而尽。瓷盏堕地声如炸雷过耳,父亲魁伟稳傲的身躯轰然倒下,绣金黑绸的袍服上沾满了尘埃。——那引仲闲至院落的身影正与之惊人地相似!

也记得那日父亲被逼自尽后,府中一时大乱。早被悲痛与惊恐震得不知所措的仲闲被府中总管徐朔护着逃出包围,与母亲一起出城躲入了城北树林。可官兵怎会不察觉,他们马上就包围了树林,杀气一点点蔓延开来。敌人太多了,饶是徐朔武功了得也难以抵挡,母亲受了伤,行走又慢几分。眼见追兵将至,母亲决然命令徐朔带着仲闲快跑,自己则转身投入了林中的一口古井。“孩子,记住,阿娘着缟素是为你父亲,不是为李唐,因为你能活下去。小珣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缟袂散发的母亲投井前凄怆沉痛的话语字字如昨,尤其那句“小珣儿”,简直令人痛断肝肠。

徐朔伤痛地拜别古井,抱起仲闲疾行于树林中,来到一座雄浑而不乏峻逸的大院落前,它有一个桃花源一样平和美好可望不可即的名讳——慕闲居。“珣郎君,快躲好,我来对付他们!”徐朔带着仲闲匿入青瓦木楼,急切而坚定地道。

仲闲却只哭道:“不,朔叔,留着慕闲居,留着它!”

徐朔急道:“听话,珣郎君,我知道你喜欢这院落,可现在性命难保,顾不了那么多了,快躲起来,不然就来不及了!”

仲闲只是摇头:“朔叔你走吧,我要回去陪阿姊,耶娘阿兄都先走了,我不能丢下她!”他只想留着这含有自己名字的一方净土,幼小的心中第一次懵懂知晓了闲逸不可慕而得的深深怅惘,生死不可由乎己的世事无常。

——留着慕闲居。

如今看来,它确乎是被留下来了,萧芜破败却再不复昔日清颜。它只是在荒林中一守数载无人问津的旧院,还是如今城中一切阴谋危机的发端?若是后者,那暗中操控这一切并要将自己牵扯到其中的人,又会是谁呢?仲闲想得痛苦而痴迷,辗转半夜难眠,好容易捱到了三更,见身旁秀儿已然睡熟,终于忍不住起身更衣,悄然出门而去。

仲闲不知道吸引着他一定要去城北的力量到底是什么,他就这么由着自己的心疾行在了林草之际。或许只是一线血脉遥隔时空亦阻不断的情,只是那一个“闲”字牵连起的万顷亲思,他急切而忧惧地想要快些到达彼处,如同孩提童子急于投入母亲的柔怀。可待真正到了那肃然屹立的院门前,仰首望向漫灭的“慕闲居”三字时,他却踌躇了,孰知这一步迈出,将会是怎样的两重天地,又怎由得自己全身而退。但直觉还是让他迈入了院落,一步步沿青砖正道进入木楼,一任淡色的身影隐没在黑暗里。

院落之外湖眸起浪,是藏在树后的狄秀惊疑的目光。仲闲在听到自己的玩笑话后眼中的精光一凛还是落在了她的凝视之内,谨细的“竹潭子期”岂会觉察不出夫君的异常,因而此夜她也未曾深睡,听到仲闲离开后便悄然尾随其出北门,穿树林,经古井,达院落。可秀的轻功毕竟远及不上仲闲,一路又要防范被发现,因而当她赶到院落时仲闲已不见了,她只得自己进入院中寻找。可一入院门,她便感到了气氛有异,这院子全不是初到时的冷寂荒旧,竟在一楼一阁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中渗出种凄楚的狞厉,杀机从四面八方向自己袭来,令人心神悚然。秀深深一个吐纳定下心绪,流波长剑清啸出匣,于墨色中划出一道银亮光彩,逼得那杀气也退让三分。她挺剑在手,心中平宁,便继续走向前方的木楼。

却在转手间,身后寒风乍起,杀气倏地膨胀爆炸,逼向后心。秀迅速回身横剑而御,只听一声铮然脆响,正是兵器相撞所发。秀借力后跃,落定在回廊顶部,抬首望,见对面廊顶也立着一人:此人身形瘦高利落,着一袭纯黑胡服,黑巾束发,手中一把寒光霍霍的弯刀有如大漠胡天的森冷弓月,棱角分明的脸上毫无表情,惟有一双精亮的眼将锋锐的杀戮气息刺穿凝固的夜色,直指对面的秀那静澈清稳的瞳眸。

二人对视片刻,黑衣人猛然跃起;秀迅即随之而起,长剑后发先至抵向了月形刀凹处,刀剑相交火花迸射。两人交换了位置在对面廊顶站定,秀静静地道:“好快的刀法。”

黑衣人干燥且几无血色的唇角一抽,“哼”一声道:“只怕,没有尊夫快吧。”

秀平缓一笑:“仲闲倒是告诉过我这么一句话:‘举轻若重,大巧似拙,这才是真谛。’”

“呵,是吗?”黑衣人那一句轻轻的“是吗”才只吐出了一字,人便飞身而起,弯刀直奔秀面门劈来,其势道凌厉迅猛,实属罕见。

秀道一声“好!”,轻巧地侧身一让,跃下回廊。那人看似简洁的一击之下却藏有许多后着,似算准了对手会避向何处一般疾速连贯出击,由不得对手一刻喘息。秀举剑斜挑以柔化刚以缓化急,弯刀上凛冽的月光便都沉到了流波之底,继而转守为攻,一抖剑尖循着对方破绽刺下。黑衣人弯刀一转与之周旋,且战且退,却是以退为进,将秀硬逼出了慕闲居,逼向树林深处。秀这才觉察出他的意图,想要脱身却已来不及了,只得与之在林中缠斗。那人刀法太快,秀几乎没有精力分心去忖度仲闲会在院中做什么,更不用说抽身回去寻他了。她只会在一暇分神时想到,这高手定是有意在此阻挠自己进院落找仲闲的;或于刀剑交错时忽地意识到他的轻功竟这样好,其速几可与仲闲匹敌;再或于刀锋近身时发现他其实并不想伤害自己。

便这样斗着,亦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也都力乏了,黑衣人的招式已有些散乱,透露出其心中的几分焦虑不安。秀发现了这一点,便抓住他的一个破绽,飞速抽身退出战阵,提气疾行里许方才停下,凭着适才两人打斗的痕迹寻找回院落的路。她绕了好大一阵子终于回到了院落之中,谨慎地进入木楼,闻楼中无声,于是从后门走出。

门外却是另一番景致:不似平常院落般平坦通畅,触目竟是一座幽篁满院的天井,茂林修竹煞是繁盛,可惜一派幽雅佳景却被夜色涂抹成了嶙峋鬼影。秀紧握流波剑踏上林间的曲折小径,一步步万分小心。忽闻左侧传来隐约的人声,像是几个人在争执什么。她忙凝神倾听,无奈竹吟飒飒挡了声响。她正待举步向那里探看究竟,却觉黑风一掠竹枝骤斜,弯刀的一钩寒光扑面而至。她飞速举剑相迎,原是黑衣人又在此阻挡。那人站在竹林中冷冷道:“我早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所以特地在此等候;可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慢,真令我失望。”

秀不理会他的讥讽,只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非要阻挡我?”

“天机不可泄露。”那人重读了“天”字,使那胡服黑衣的身形愈增神秘色彩。

秀淡笑:“你又怎知自己要隐瞒的事配称‘天机’?”话音未落,这次却是流波剑主动出击。黑衣人接招之后目的不变,只一意要逼秀离开院落。不一时,两人便又退回了林中。

这一战未过太久,就到了鸡鸣五更之时。黑衣人突兀收刀而立,不着任何情绪地道:“好剑法,在下佩服。”

秀还剑入鞘,依旧问:“你究竟是谁?”

那人微一冷笑,纵身而起,消失在了林木之中,只馀下四个字在周遭回响:“映天使者。”

“映天……”秀又闻“天”字,联想到出现在仲闲梦中与林永忠所乘车帘一角的小篆“天”字,心下疑虑重重,却还不忘嘲弄自语,“不过,他若叫‘映天’,这天还真得被他越映越黑不可。”她看看天色,心想仲闲在院落办的事也该结束了,他若再晚回城,必被家人觉察,而他是不愿旁人知道此事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此事与其父黄国公有关,这是他自己的事,极难容他人共担悲欢,哪怕最亲近的人也不可以。那自己还要去寻他吗?必然要去的,自己是他的子期,院落之险岂容他一人涉过?如是想着,秀回身又向院落行去。

未行几步,她便看到前方两树间熟悉的淡色背影负手而立,微仰起头向着枝叶间支离破碎的夜空。她微叹,上前去轻柔道:“回去吧,别伤神了。”

仲闲一惊回首,眼中的忧虑尚未及完全被诧异取代:“秀儿?你怎么在这里?”

“我正打算问你呢,不好好睡觉,大半夜跑到荒郊野外,我还以为又被人劫走了呢,担心了一路。”秀敛去疑虑,淡怨道。

仲闲歉然一笑:“吓到你了?是这样,我昨晚一直难以入睡,总觉得这院落还是和当年先父的事有某种关联,所以就想来这儿看看,找一找线索,理一理思路。当时看你睡得香,就没告诉你。”

“那你至少也该留张字条才对,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的事有多危险,万一还是那样,万一是个陷阱,我……”秀又是担心又是责怪,几乎将自己出城本是为何忘得一干二净。

仲闲心下愧怍又感动,轻轻拭去她鬓边的汗水,微笑道:“瞧你急的,我这不是好端端在这儿了吗?再说,我又没有白出来一趟,刚才在院落中也是有收获的。”

秀忙问:“有何收获?”

“还记得咱们上次去院落看到的场景吗?正堂中到处都是灰尘蛛网,虽然有细微的人迹,但依然可以肯定那里是长时间无人清理的。但这次,我却在一间房中看到了奇怪的现象,床榻桌案纤尘不染,窗纸也是新换的,明显不久前刚有人打扫过。”

“真有此事?”秀惊奇不已,“看来,父亲的猜测是对的,院落绝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荒无人烟。”

“我也这么想,那里有可能就是那个神秘组织的联络点。你要去看看吗?”

“还是先不去了,你看天都亮了,咱们要是回去得晚些,父亲醒来找不到人会着急的。”秀心知仲闲未把夜间在院落中发生的事全部坦言,他在那里必是见了什么人的,但他不言她便不问,亦不多想他那句提议究竟是反语释疑还是明彻相对。

仲闲一笑携起秀往回走:“害你天不亮就跑出来,肯定休息得不够,回去再歇会儿吧,今天一定还有好多事等着咱们忙呢。”

“你还说我?是谁半夜出城呆到现在一宿都没合眼,还有力气担心别人?回去好好给我睡一个时辰再说别的。”秀手一紧将仲闲的手臂拉到怀里紧挽着,一面把头倚在他肩上,简直少有的霸道。

仲闲心下失笑,秀儿这么矜雅的女子,也只有二人独行山野时自己才能有幸享受她的强横举动,同时温顺回答:“夫人教训的是,回去一定遵命。”

秀清朗地笑了。鸟声渐繁,掩了二人的笑语。

夫妇一路谈笑而归,似乎淡忘了前夜的种种怪事。回到狄宅时天已大亮了,狄春急急把二人迎进来道:“娘子,郎子,你们可回来了,这一大早人都没影了,虽然阿郎说不用着急,可仆这心里头还是不安生。还好你们都没事,我叫他们备早膳去。”

仲闲微笑道:“也没什么事。对了,怎么不见大人?”

“哦,阿郎用了饭就一个人出去了,也没走太久。”

“一个人?怎么不派人保护?”秀闻言有些担心。

狄春一苦脸道:“仆本说请侍卫随行的,可阿郎坚持一个人出去,说是到州府找温使君问几件事,光天化日的不会有危险。”

秀这才放心了些个:“若是去州府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你先去拿些吃的来吧。”狄春下去吩咐了早饭。二人吃罢身上松爽,加上都是一夜未眠,便觉困乏,要去小憩片刻,叫侍婢务必半个时辰之后将他们喊醒。

可他们才刚睡下不久,狄宅的门就被急促地敲响了。仆从一开门见是温开,忙将之请入宅中,并叫来总管狄春。狄春见温开急切,忙问:“温使君,出什么事了?”

“快请恩师随我出城一趟,出大事了!”温开焦急不已。

狄春惊讶地道:“可阿郎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要去州府找您,现在不在宅中,您没有见到他吗?”

“什么?唉呀都乱了,我大清早听到城外报案就出了城,这也是刚刚回来,可能正好与他错过了。”温开很是懊恼,“怎么办呢……对了,李大夫和秀娘子在家吗?”

“他们两个好像半夜出城找线索了,早上才回来,刚去歇息不久。如果事情紧急,仆这就去叫他们,您先在这儿稍等。”狄春说罢,快步去往西跨院方向。

仲闲和秀睡得都不深,听说温开有极要紧的事需要帮忙,两人立刻清醒,快速起身更衣来到正堂。见到温开忧切的样子,仲闲问:“使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这么着急?”

温开道:“神都威明庄[1]的武师为洛阳大户护送钱财,昨晚行至城西官道时遭到袭击,财产大半被劫,武师车夫全数被杀。”

在场众人闻讯都一阵惊悸,仲闲惊叹道:“洛阳的威明庄自前隋创立以来,为官商两路护送银钱财宝,垄断一方,从未出过差错,行事缜密严谨,武师技艺高超,怎可能遭袭之后有如此惨败?这肯定不是普通劫匪所为。”

“我也是这么想的,才在去过现场后火速赶来,想请恩师去看看,谁料想他会不在。”

“要不我们先随使君去现场,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也好,我再派人去州府问问恩师可曾去过,以便找到他后,请他尽早到案发现场。”温开吩咐一名下属回州府询问狄公之事,之后与仲闲二人带着驻守狄宅的千牛卫离开了。

众人纵马飞驰,不一时出了西门,沿官道来到案发现场。这一段官道已被温开下令封锁,因而现场还保持着初被发现时的样子,未遭破坏。几人在封锁区域外勒马停下,步入现场。

仲闲与秀打量着眼前的景象:平坦宽阔的官道,道旁生着些灌木、杂草;路中央横着六七辆装载财货的马车,车上的箱子被撬开了,箱中、地上还残留着少许未及拿走的财宝;地上车辙纵横,印迹较深,马车上财物的重量可想而知;车畔、路边的血泊里,横七竖八地倒着十数具武师、车夫的尸体,还有几具尸体身着黑色夜行衣,面蒙黑布,显然是劫匪留下的。两人看了一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找不出那致命的破绽所在,便去请教温开可有什么看法。

温开道:“我也说不清楚,按说这应该不是一桩平常的劫财案,可现场却没有什么痕迹能体现出它的不寻常。劫匪虽然悍勇,但双方也各有死伤;他们撬开箱子夺取财宝,金银珠玉撒落满地,可见其贪夺财物的本性;事了之后也没有清理现场,甚至连同伴的尸体也没抬走,留下了不少痕迹——因此这看上去只像一场普通的拦路劫财案。但我有一点疑虑,不在劫匪,而在武师。根据仵作初步检验可知,此案应该发生在夜间子时到丑时之间,而根据现场情形不难推断出,威明庄的人是在行进过程中遭袭的,也就是说,案发时,他们正在赶往州城的路上。可州城的城门一向是酉末关闭,卯时开启,从这里到城下不到一个时辰路程,他们总不能在城门下等上一两个时辰吧?这实在是不合理。”

仲闲与秀听罢温开所述皆感在理,他是在现场仔细勘察过的,所言有理有据,也正道出了二人心里的疑虑。同时两人亦分别想到,夜间案发之时,自己也是在城外的,也是所遇非愿的,看来那个长云蔽月之夜,竟是何等的奇险万状呵!思虑间秀点头道:“使君说得是,我也觉得此案不该像表面上这样寻常,却又说不明白哪里有问题。至于使君说到的武师连夜赶路一事,我想很可能与这些财物的主人有关,能请动威明庄保驾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富商大贾,所以我们还要对现场做进一步调查来确定雇主的身份。”

仲闲却打量着四周,沉吟了小顷方道:“还有一个问题。你们看这周围的环境,道路平坦,视野开阔,路旁的低矮灌木虽可用于藏身,但也很容易被发现,纵使伏击时间在夜晚也并不保险。因为夜间赶路时武师肯定会比白天谨慎百倍,对周围的风吹草动都更加敏感,也更容易觉察到路旁草木中的伏兵。可劫匪却偏偏选择了夜间在此地设伏,根据现场残留的血迹和打斗痕迹来看,这不是事后制造的假现场,而且武师是在戒心不高的情况下突然遭袭的。我在蛇灵时也见过这样的伏击,这需要劫匪十分了解对手的动向,有较高的武功与极强的组织能力,这三点可不是普通的山贼所能同时具备的。”

秀细细想了一会儿他话中的道理,蹙眉道:“不错,我想劫匪之所以选择在官道旁设伏,就是因为这里一般不可能被选定为伏击地点,武师经过时戒心会下降;而且劫匪有能力保证劫杀的成功。至于他们为何只用普通的手法杀人,留下这个看不出特别之处的现场,或许就是想有意掩盖其身份来历。”

“对啊,这样一来,此案中的劫匪和雇主双方可以说都大有来头,这个案子不简单哪。”温开感慨道,“他们产生矛盾的中心在这些财物上,因而此案的关键在于找出这批财物的主人与本应送达的目的地,以便确定劫匪的动机。”

谈论间,便见官道上从州城方向远远驰来一骑飞尘,马上骑士于封锁区外停下,疾步赶到温开面前行礼:“使君!”正是温开派往州府询问狄公行踪的吏员。

温开见他焦急,心知不妙,忙问:“怎么了?狄国老没去州府吗?”

那吏员道:“州府里的人说,狄国老清早去过,听说您不在就离开了,根本没有停留。我又赶到狄宅询问,可总管狄春说狄国老早上出门后就没有回去,到现在已将近两个时辰了!”

“什么?”“父亲不见了!”温开三人闻言都一阵惊慌,“怎么会这样?”

秀顿足道:“我当时听狄春说父亲是一个人出去的,就有些不安,果然出事了。唉,如果那时马上去找就好了,这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呢?”

“秀儿,别着急,咱们这就全城搜索,会找到大人的。我想咱们的对手应该不会伤害他。”仲闲定神宽慰,之后谓温开,“这里有千牛卫和州府属员,请使君下令吧。”

温开点点头,沉声命令道:“留下少数吏员继续保护现场,其余所有人立刻回城,全城寻找狄国老的下落!”

于是浔阳城霎时一派紧张严肃,一街一巷皆被廓入了千牛卫与州府兵卒的寻觅之下。

而被寻觅的对象却丝毫不知情,只是平静无奈又疑惑地在这间偏僻的小屋中来回踅着,思考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突然变故究竟所为何来。

清早,狄公醒来,将用早膳时却未见到秀儿和仲闲。他微感纳闷,这两个孩子一向是早起的,今天怎么到了用饭的时候还不见人影儿,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如是想着,走向二人居住的西跨院,只见秀和仲闲的侍婢紫瑛快步走来,便问:“紫瑛,有事吗?”

紫瑛停下来行个礼,匆忙道:“阿郎,不好了,娘子和郎君不见了!”

“哦?带我去看看。”狄公随紫瑛来到二人房中,见榻上薄衾未整,而两人的衣物和兵器皆不在屋中,放下心来道,“不必担心,他们应该是半夜遇到紧急情况出去了,因为夜深,所以没有惊动其他人。我想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回来的。”

之后他离开西跨院,只随意用了些饭食便要出门。狄春不放心,说要让齐虎率千牛卫随同保护,狄公道只是去州府与温开商议些事情,路途不远,没必要带着随从。狄春无奈应下,他便一人出了门。

到得州府,府中吏员却说使君一早有事出城去了。狄公未做停留,只在街上独自漫步思索,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狄公请留步。”他回头,见一个面熟的素服仆从向自己拱手行礼,便问:“你可是林长史府上的人?”

仆从答道:“是。我家娘子让仆去请您,没想到在路上遇见了。”

“锦娘?她找我何事?”狄公有些奇怪。

“仆也不清楚,娘子只说是很重要的事情。”

“好,我这就去。”狄公想无论何事,去一趟林府也是好的,或许能多少化解一些锦娘对自己的误会,或是解答一些昨夜心中的疑虑。

到得府中,但见锦娘出迎堂前,淡淡一礼道:“一大早把您请来,真是打扰了。”

狄公见她情绪似比昨日稍缓,于是温和道:“无妨,正好来祭一祭令尊,再看看你有什么需要。”

“您请进来吧。”锦娘将狄公让入灵堂,冷眼看他焚香祭罢,转向自己关怀地道:“锦娘,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彻夜守灵了?你的一番孝心我理解,但同时也该注意身体才是。”

锦娘轻声道:“谢谢狄伯父关心,我请您来是想说,昨夜我整理先父的遗物,发现了一些很重要的书信,不知该怎么处理,想请您随我去看看。”

狄公听她提到书信,想来说不定和林永忠的死因有关,忙问:“什么样的书信?”

锦娘警惕地望望灵堂外面,低声道:“我也说不好,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好。”狄公便随锦娘出了灵堂,向后面走去。

两人来到府中一处僻静的小屋前,锦娘请狄公进入。屋子简小但洁净,像是一间书房,狄公一边打量四周一边道:“锦娘,把书信拿来让我看看吧。”

一时没有回答。

他觉出不对连忙回头,却只看到双门紧闭前缝隙间的那一抹素衣,听到门外锁钥扣下的声音,以及锦娘冰冷尖锐的话语:“狄公,我怎么敢让您看?因为先父的遗物暗示,您就是凶手。”


【注】

[1] 黄国公案:史载,黄国公李譔是于垂拱四年(公元688年)越王之乱中与其父韩王李元嘉一同被赐死。拙作参考原剧,依情节需要设定黄国公于唐高宗弘道元年(公元683年)年遇难,与历史、原剧相左的细节皆拙作杜撰。

[2] 威明庄:此组织系拙作根据情节需要杜撰而出,类似清代的镖局。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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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写打戏,只能渲染气氛_(:з」∠)_

怀英智商掉线被锦娘算计这种ooc的事……看官且包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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