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之妖妖(黄芍限定版)

(现存最长情的)神狄同人创作者,神狄学博士后在读,不辅修钱学
文忠本命,怀英男神;努力对每个人物温柔以待
冷圈自娱,热度随缘。此心安处,幸与君逢

【神狄】偷天换日 廿二、神都异谋

神狄续文,承接江州案,首发百度神探狄仁杰吧。

私设和前文链接戳这里

对仗回目:将军妙献抽梯策 女帝横生断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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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昼长,初更了日头还未隐没。如燕眼看着天又要黑了,心里既忧且乱,在屋中院中转了几个来回,终于还是往书房而去。

此时狄公正在书房看各地的奏报,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抬头微笑道:“如燕吧?我就知道你坐不住了,要来找我。担心元芳了,是吗?”

如燕点点头,叹道:“元芳去了北邙,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天党毕竟有那么多高手、那么厉害的机关,元芳他一个人进去,叔父,您说我怎能不担心呢?”

“放心吧,如燕,想当年蛇灵案时,元芳可是出去了两个多月才回来的,这才不到两天,你怎么就沉不住气了?”狄公慈爱又狡黠地一笑,“不过啊,据以往的事实来看,你和元芳心神相通,只要你耐不住性子来找我,那就离元芳回来的时间不远了。”

“您又拿我寻开心!”如燕怨怪一句,接着轻声道,“那就借叔父吉言,但愿他今晚就能回来。”

“大人果真吉言,算得如此精准,如若改行到南市里摆个摊子卜卦,一卦一贯钱,绝对大赢!”话音方落,屋外果真传来了李元芳带笑的声音。

“诶,还真让叔父给说中了!元芳,怎么样?你还好吧?”如燕笑着跑到元芳面前,上下打量一通,方满意地道,“嗯,总算给我好端端回来了,真是我的李乖乖!”满室一片朗笑之声。

笑罢,狄公方问:“元芳啊,瞧你一进门就满面春风的,看来此行一定收获匪浅吧?”

元芳道:“大人,您绝对想不到,元芳此行可以说是找到了破解天党北邙壁垒的绝佳途径。”

“哦?说来听听!”狄公来了兴致,忙示意他坐下,如燕也坐在了一旁。

元芳道:“我昨日来到树林中,经过仔细探查,在草丛里发现了通往山后的暗门,就潜入其中,沿暗道向内走……”他将途遇映天、幽天二门下属之事两句话带过,之后将夺来的两枚腰牌取出来递与狄公,“大人,您看,这就是那两枚腰牌。”

狄公看着腰牌背面的“映”、“幽”二字,点头道:“不错,这字体的确与慕闲居密室中的一模一样。你接着说吧。”

“之后,我依那幽峰所说,出了密道,由一位黑衣人领到了另一座山穴中。那里有一座洞窟,其中置有一梯,直达山顶;还有一座大洞穴,里面放满了箱子,箱中装着绢帛金银,而且已经用去了一大半,应该就是如燕曾见到的贡王为天党提供的资金了。”

“他们果然把钱财都运到了山里。”狄公沉思着,“还有什么发现吗?”

“大人且听我慢慢道来。”元芳接着将自己在那条燃着黄绿色火光的奇诡暗道中的所见、与幽天门黑衣人相斗的过程讲述了一番,向正在欣赏那幅《诉天门》书法的狄公提出了萦绕心头的疑惑,“您说仅仅这一幅字,那个黑衣人为什么竟要拼了命地夺回呢?这诗里除了藏有天党八门的名字,可以用作口令外,难道还隐含着别的秘密?”

狄公捋着长髯道:“现在还不好说,待到你讲完,咱们把秀儿找来让她看看,毕竟对于诗中隐秘,还是她懂得多些。怎么,元芳,是打算让你所说的那条‘绝佳途径’最后登场吗?”

元芳笑了:“就说到了,大人,我还是第一次见您如此心急呢。”

如燕插嘴道:“还不是因为你一开始就把什么‘绝佳途径’抛出来,吊着叔父和我的胃口,却又说了这许多不打紧的话在前头,我们能不急嘛。”

“大人说断案一定要注重细节,我前面说这些是要让你们对北邙的情况有个全面的了解,怎么能叫不打紧呢?偏你有这许多说辞。”元芳假意板着脸责一句,不顾如燕“哼”一声瞪起了妙目,又将话转到了正题上,“杀了那黑衣人后,我又回到第一次他带我去的山穴,沿梯子到了峰顶,混迹在幽天门下属之中……”他一口气把随清烟熟悉静天门上山密道的前后因果见闻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当时我就想,如果能熟悉掌握天党的这条上山命脉,攻破北邙壁垒岂不是易如反掌吗?于是我就一路专心记忆各处机关消息,然后回到山上,用夺来的映天门腰牌冒充其属下随着电光又走了一遭。这样两遍下来,我已完全掌握了这条密道中的所有机关。最后,我自己又悄悄在暗道中来回了一趟,确定记忆无误后,才伺机离开北邙,返回城中。”

狄公听罢,欣慰笑道:“好啊,元芳,你做得非常好!这条‘绝佳途径’来得真是巧妙又及时呀!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派兵潜入天党内部,再派大军入山,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北邙,端了天党在洛阳的根基之地!然后,咱们就能回马南下,一心处理江州未了之事了。这样,明天一早我就进宫奏明圣上,咱们定好详细计划,一天之后,挥师北邙!”

“是!”元芳激昂一应。

狄公瞥见案上的那首《诉天门》,忽而记起要叫秀儿来看诗,遂道:“狄春,你来一下。”

门声一响,狄春笑呵呵应道:“阿郎,听您和李将军、燕娘子说得这么热闹,仆就在外头琢磨着,您也该唤仆进来了,嘿,果然没猜错。”

狄公笑道:“别贫嘴了,叫你有正事呢。你去把秀儿找来,就说有一首奇异的诗要她来帮忙拆解。”

“是!”狄春笑着一应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引着狄秀回来了。

秀一进门便看到了展在案上的那首诗,浅笑道:“我就知道,父亲要让我看的必然是邓源居先生的诗。元芳从北邙凯旋,带回来的定是上佳的作品。”

“不仅上佳,更是上奇。”狄公道,“你来看这首《诉天门》,八句中暗合了天党八门之名与八位使者的代号,着实煞费苦心,玄妙之至啊。”

秀将诗细细读了一遍,不太肯定地道:“风、霜、光、星、虹、雪、露、烟,这八位使者中,咱们已见了四位,分别是拂天使者轻风、映天使者电光、静天使者紫星和幽天使者清烟,另四位至今尚未露面。这诗好像只是将八位使者写在了一起,似乎……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含义了。”

“我们也找不出其他。可是元芳说那天党杀手豁出性命也要夺了这幅字,这不能不引人深思啊。”

“哦?您既这么说,我还真要好好品味了。”秀沉思着,口中喃喃自语,“邓源居的诗不可能只诉天党八门,那么……‘竹傲风拂雨易闻’……‘诗成雨落易闻蕉’,咦?父亲,您看!这闲章中有‘雨落易闻蕉’之句,而诗首句的末三字偏偏又是‘雨易闻’,这应该不是巧合。我们都知道闻蕉苑种的是芭蕉,若用这般相似字眼,那也应该写芭蕉才是,又为什么要用‘竹’呢?这里面绝对暗有所指。邓源居的两个儿子邓筠和邓笭,名字中都带竹字头,所以我猜测,轻风有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狄公微笑道:“看来,把你叫来是对了,我就知道这诗句中的隐晦之意秀儿能比我们看得细致。”

“父亲过奖了,小女只是信口推测而已。”秀也轻轻笑了。

“你方才说轻风是邓源居两个儿子中的一个,那到底是哪一个呢?……我们在江州期间,邓笭也从未离开过;而如燕说在南下传旨的队伍出发前夜,神秘的轻风曾去过贡王府,邓筠是副使,那一夜恰在洛阳。如此说来,邓筠就应当是天党的拂天使者轻风了。”

如燕回想着道:“对啊,轻风的出现正好和邓筠进京的时间相吻合,那也是他最后一次现身洛阳。”

元芳却担忧不已:“大人,邓筠现在可是江州刺史,他若是天党使者,那江州岂不是已完全落入了歹人之手?”

狄公摆手道:“莫急,这一切只是我们就这首诗做的推测,并不能断定什么。但至少我们已经知道,这首《诉天门》不仅包含了天党八门与八使者的代号,还暗暗喻指了八位使者的身份或其他信息,此诗不简单哪!”

元芳点头道:“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何那个天党之人宁死也要阻止我将之拿走了。现在秀儿破解了第一句,那另七句的含义又会是什么呢?”他抬头看秀,只见她深思着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怅然。

狄公轻声叹息:“不好说呀!算了,诗句可待日后慢慢讨论,天也不早了,我起草一份奏表叙述明日攻北邙的计划,元芳留下,如燕、秀儿,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待如燕和秀离开后,元芳问狄公:“您说,用不用告诉圣上邓筠可能是天党使者,请她将温使君官复原职,以保江州平安?”

“你觉得这样就能把江州掌握在我们手中吗?”狄公反问道,“早在我们还没有到江州的时候,那里就已经是天党的根基之地了。元芳啊,办案切不可急于求成,在考虑江州之事前,我们必须先着手解决北邙之事——必须趁仲闲还没有醒来的时候。”

“我明白。”元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这或许是狄公等人回京以来第一次想起被无端暂押司刑寺[1]狱中的温开了吧,洛阳的诸般变故与进展使狄公无暇分心去猜度武皇为何一意要将温开押解回京囚禁起来却又对之不审不问。但身处狱中的温开却丝毫不困惑怨尤,在自己从江州被押到洛阳的途中,他已明白了圣上的深意所在,制书中的那句“故着即免去江州刺史之职”也从一道晴天霹雳变成了一个隐秘使命——自己还是内卫府辛部阁领,虽无权行刺史之事,但仍可尽内卫之责。

这一夜,温开平静地坐在自己的单人囚室中闭目小憩,左臂上的梅花刺青以直觉告诉他必然有事要发生了,因而他便不曾深眠。果然,不多时就有一个一袭黑袍的人在狱吏的引领下来到了囚室门外,一拱手低低尊一句“统领”,便肃立不语。温开依旧以小憩之态端坐着,静静说道:“出示腰牌。”

黑袍人从怀中取出一方白玉腰牌举在面前,那腰牌正面赫然刻着“内卫”二字。温开这才睁开眼,侧首一扫腰牌淡淡点一下头,冷冷下令道:“二十步之外,不得有人。”

狱吏们齐声一应,退到了远处,如此一来,囚室外便只剩了那位黑袍内卫。温开走到门前,低声问:“怎么样?查到了什么?”

黑袍人压低声音道:“已有了确凿证据,江州逆党所倚不在洛阳,而在……”他靠近温开耳畔悄悄说了几个字。

温开登时面色一变:“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不容置疑。”黑袍人十分肯定。

温开瞑目沉吟片刻,取出自己的腰牌,看一眼上面的“内卫府阁领温开”几字,抬起头将之交与手下,道:“我要面圣。”

于是,内侍的灯笼在通向上阳宫的一条清冷偏僻的甬道上飘过,观风殿偏殿的灯光亮了一个时辰,直到子夜方才熄灭。灯笼再度飘走,温开回到囚室,握着腰牌坐下,心情却是难以名状的自得与凝重。


武皇“啪”地合上狄公的奏表,赞许地笑道:“好!想不到怀英和元芳这么快就找出了破解北邙之法,真是兵贵神速啊!准奏,自即日起,卿可任意调动洛阳周围所有兵力,务求以最快速度解决战斗!”

“谢陛下。”狄公微笑一礼,“臣定在三日之内攻破北邙的天党巢穴。……不过,臣还有一事要奏。”

“说吧。”

“李元芳在北邙山中找到了一些诗文,其内容隐晦蹊跷,据臣等分析,其大意是暗指江州刺史邓筠为天党使者。”

“你说邓筠?”武皇不大相信,“邓思澄于营造之事上天赋过人,且德行出众,在营缮监数年来口碑极好。朕待他不薄,他有什么理由加入逆党呢?”

狄公知道邓筠的江州刺史一职是女皇亲自任命的,如此指出这一任命可能存在的危险和隐患她自然不快,因而把话留了很大的回旋余地:“臣也只是猜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然据日前贡王府侍从口供,江州闻蕉苑的邓源居一家曾与黄国公有旧,也牵扯到了本案中,因此邓筠之事也并非毫无根据,还望陛下慎之。”

武皇听他说得句句在理,又给足了自己面子,于是缓和地道:“朕明白你的意思。怀英,你现在还是全身心解决洛阳之事吧,江州种种,容后再议。”

“臣的想法是,重新任用温开为江州刺史,暂将邓筠调离这块是非之地,以免其成为天党内应,白白使江州落入逆党之手。”

“不可。”武皇断然反对,“温开之罪尚未勘定,岂能无端复职?这于法度不符,怀英怎么糊涂了?”

狄公一怔:“可陛下,温开只是……”

“不必再说了,温开之事,朕自有定论。朕意已决,你还是快去布置北邙之事吧。”说罢,武皇起身转过帘幕离开了。

一旁的内侍忙上前劝道:“狄国老还是请回吧。”狄公无奈而不解地苦笑一下,摇摇头出宫离去。

可狄公未曾想到的是,仅在午后刚刚布置完进兵北邙之事后,他便又被女皇召进了宫中,而原因竟然仍和上午二人产生歧见的邓筠有关。

狄公接过武皇递来的那份写着邓源居忽中奇毒一事始末的表文快速看罢,不禁捧着那奏表沉思良久,甚至连武皇的那句“怀英,对此你怎么看?”都未听到,直到武皇刻意清了一下嗓子,他才回过神来,忙拱手道:“陛下,恕臣无状。”

“罢了。怀英,你在想什么?”

“臣只是感到奇怪,上午臣刚说过邓筠或许同其父一样都是天党中人,怎么下午就收到了这样的奏报?邓源居怎么会突然中毒呢?他若是天党中人,那这下毒之人又是什么来历?最关键的是——邓源居是否真的中了所谓‘奇毒’?邓筠请求陛下调臣去江州彻查此事,其用意究竟何在?”

“那怀英的意思是……”

“邓源居中毒只是个圈套,邓筠的真实目的是诱我抛下洛阳诸事赶到江州,并在那里将我等一网打尽!”狄公严肃地道。

武皇却慢慢笑了:“仅江州一城之力,怎能将黜陟使卫队一网打尽?纵使有邓筠相助,逆党也未必有此能力。怀英所言,未免夸大其辞了吧。”

“臣只是慎重考虑,如若逆党有秘密的外援或是内应,事情就不好说了。”狄公依旧严肃,“请陛下宁耐三日,三日后北邙事了,臣一定赶赴江州彻查此事,纵若这是个陷阱,臣亦当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武皇听闻他说“秘密的外援”时目光一闪,但只是微笑道:“朕知道怀英的心志和能力,你这也是为大局着想。朕会派人小心留意江州之事的。”

狄公这才放心了些:“谢陛下理解。那臣就告退了。”

女皇望着他的背影走下石阶行远,低声下令道:“来人,火速密召左骁卫大将军汪之遥进宫。”

 

将近初更时分,狄公在如燕、张环、李朗及一小队千牛卫的陪同下纵马来到了城外与左骁卫会合。而令他意外的是,领兵之人并非大将军汪之遥,而是一名眼生的副将。

那副将见得狄公前来,下马行礼道:“左骁卫中郎将孙信,见过狄国老。”

“孙郎将免礼。”狄公道,“汪大将军为何不来?”

孙信道:“大将军一个时辰前离开了。”

“哦?他为什么离开?”

“大将军中午接到您的指令,本已选好了一千名士兵整装待发,可就在申牌时分,一个内侍模样的人来找大将军,他就随那人走了。一个时辰后他回到卫府,只对下官交代了一句处理好府中各事,就带了那一千士兵离开了。”

狄公感到很奇怪:“他是往北邙方向去的吗?”

“不,他是向南去的,下官也不知他去往何处,只得又重新调了一千人,刚在校军场集结完毕,以供国老差遣。”

“很好,辛苦孙郎将了。”狄公暂且藏下心中的不解,微笑道,“既如此,我们出发吧。”

“遵命!”孙信一抱拳,翻身上马,身后的一千兵将甲戈齐备威风凛凛,“请国老发令!”

狄公轻抖缰绳,扬鞭指向北方:“出兵北邙!”

死寂的北邙却似乎全然不知自己这里将发生一场激烈的战斗,依旧默然亦漠然地半笼烟半沐星,冷冷注视着这支悄然前来的神秘小队——李元芳正带着齐虎、潘越等二十位千牛卫将士无声地疾行在山道上,不一时进入树林,在一片野草间停了下来。元芳依着记忆的指引转动那块石砾,这片稀疏的草地缓缓下沉,又向一边移去,露出了下面两尺宽的圆形密道入口。元芳晃亮火折,率先走了下去,齐虎等人亦随之进入暗道。大家都走到阶梯末端后,入口缓缓关上了,暗道愈显晦暗,墙上的火光晃悠悠诡异地明灭着,四面的一个个岔道口仿佛狰狞的大口,意欲吞噬这队本不应属于此地的不速之客。元芳示意大家不要出声,带领众人贴着墙边儿向前移动,每到岔口,都要停留片刻,听听可有动静,确定无人后,再继续前行。

可想不到,众人还是迷路了:为了躲避一队黑衣人,他们转入了一条错误的岔道,并不慎一错再错,到了一个有五条岔道的路口,彻底偏离了正确的方向。大家不禁不安起来,元芳明显感到惧怕紧张的气息在周围溢散,亦觉得心头压力颇重。狄公与他议定的方案本来是:他先率二十人的千牛卫小队潜入北邙,沿前日探得的上山之路来到山巅静天门所在,上山前于洞口纵火,造成有官兵大规模攻山之象,之后将错误消息传递上山,引诱天党众人从山崖放下绳索逃离;此时元芳等人便在山巅放火焚毁距谷口最近的幽天门小院,以此告诉山下率军埋伏于树林中的狄公,天党之众已下至山谷;待到他们出谷后,再由元芳与狄公里应外合,清剿逆党。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元芳众人必须要能穿过第一段暗道进入山中,如此才能行之后的纵火上山之事,而元芳恰恰忽略了这一点,他并不熟悉这段迷宫一般的地下暗道,只在其中走过一个来回,根本未曾考虑过万一自己在这重要的第一段就迷了路应当如何处理之后的事情。

可李元芳毕竟是李元芳,他马上就想明白了自己之前的失误所在,并且冷静下来想好了下一步的打算,命令道:“大家不必惊慌,听我安排。咱们一条路一条路地试,试完之后务必退回这里,并在走过的地方做上标记,直到回到原来的路上。这一过程中大家切记噤声,不要单独行动,紧跟着我,遇到敌情听我指挥,明白吗?”

“明白!”千牛卫们有力地低声应答一句,气氛亦渐显平静。元芳点点头,一挥手,率众向第一条岔口而去。

 

闻蕉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压抑之中,满苑蕴绿如蜡的芭蕉亦显得分外沉重端凝,毫无先时的清新雅趣,仿佛这花木亦通人性,知晓不久后便将与自己引为知己的主人诀别。

邓笭似乎一下子成熟了长大了,在一天之内从一个不谙世事无拘无束心性单纯的年青书生,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谦恭孝顺处事精严的持家者。他知道父亲不久于世,兄长身为刺史政务繁忙,自己早晚要担起整个闻蕉苑的未来。每日照顾父亲服药、散步,陪他看书谈天、赏蕉伺兰,安慰已知真相的母亲想开些,为兄长分忧劝他不要为家事分心太过而荒了州务,向邓江请教如何处理苑中诸般巨细事务,忙得连用膳都顾不上:邓笭在这陡然改变的一切中学到了许多立世之法,明白了许多处事之道。他从心底感到辛苦但自豪,自己终于不用总被他人关怀照顾了,能为这个家尽一己之力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可他同时又极为孤独恐慌,因为他心底对父亲非常依赖,自己那样崇敬爱戴父亲,从小就以其为楷模,从未远离其左右,但如今残酷的事实已无可避免,一想到父亲即将永远离自己而去,他就会忍不住悄悄泪如泉涌。

而唯一理解这一切的人只有叶箫,只有她能在入夜邓笭疲惫地回房后体贴地劝慰他关怀他,不论邓笭怎样向自己倾诉都微笑着耐心地听温柔地劝,时而说两句俏皮话在夫君面上添一痕往常随时可见近日却消失无踪的笑影。只有叶箫知道,笭兄其实什么也没变,骤然降临的横祸虽使他成熟了不少,但他骨子里还是那个简单温善聪敏脆弱的邓笭,只在自己身边方得显露本真的邓笭。对于他这两日来的所有行为言语心绪情感,叶箫都看在眼中,劝在嘴边,痛在心里。

这一晚,已过二更了邓笭还未忙完,叶箫在房中独对兰花,虑及苑中诸事,心下甚是烦忧,身上更是疲惫。这三五日来她一直身体不适,整天地困倦劳乏,食欲不振,她本欲将此事告诉邓笭,不期邓源居出了事,就未曾对他人言讲。她原以为不过是些许小病,歇两日就能好,可这几天病情反倒加重了,加上连日熬夜,此时更感晕眩乏力。她走到榻前坐下想要歇息片刻,却感觉眼皮越来越沉,软软躺倒睡了过去……

待到叶箫悠悠醒来时,天竟已大亮了。令她惊异的是,榻边居然坐着杏林堂的吴先生。见她醒来,吴先生微笑着说道:“叶娘子醒了。”

“箫妹。”一旁的邓笭走来坐在她身边,一脸的怜惜,“你没事了吧?”

叶箫头脑尚未完全清醒,睡眼朦胧地问:“这是怎么回事?笭兄,我昨晚……怎么了?”

“你肯定是这几天累着了,昨晚我回来见你和衣倒在榻上睡得正香,只是脸色不大好,就没叫你。今早正好吴先生来为父亲诊病,我顺便请他帮你看看。我记得你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精神也不好,是不是病了?”

叶箫渐渐明白了过来,转而问道:“吴先生,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吴先生竟然面带微笑地反问:“叶娘子最近经常感到困乏无力,食欲不振,对吗?”

“对啊,这几天没休息好,总是疲倦、头晕,吃不下饭。”

吴先生笑得愈加微妙了些,压低声音又问:“那娘子近来月事如何?”

叶箫一下子脸就红了,低下头想了想,方小声道:“本来……半个月前就该有的,可是……先生!您是说我、我……”她猛然猜到了什么,惊愕羞愧之下难以出口。

吴先生笑着向邓笭一拱手:“老夫恭喜邓二郎,叶娘子有喜了。”

“什么?真的?!”邓笭简直难以置信,“箫妹……有身孕了?”

“是的。”吴先生微笑一叹,“上天刚使令尊骤遭劫难,又赐二郎后继有人,真是造化难猜呀!”

邓笭猛然欢笑着抱住了叶箫,激动地道:“箫妹,你是闻蕉苑的功臣!太好了,我要当父亲了!我一定要去告诉父母和阿兄,告诉全家所有人,上天待我邓氏不薄,我们依然是有希望……箫妹,你怎么哭了?”他感到妻子在自己怀中颤抖着轻轻啜泣,便松开怀抱,望着她被双泪浸润的面庞,关心亦好奇地问。

叶箫抹着泪水,哽咽道:“笭兄,我、我害怕,这个孩子……会恨我的。”

“怎么会呢,傻妹子,咱们的孩子怎么会恨你。”邓笭无限温柔地轻轻拥住叶箫,劝道。

“可、可我真的怕,你知道,我阿娘就是因生我不顺才去了的……万一,我给了他生命,却不能给他欢乐,该怎么办?笭兄,我怎么办……”叶箫瑟瑟抖着,竟泣而难言。

邓笭依旧温和地哄道:“会没事的,天道为公,一定会眷顾闻蕉苑,眷你母子无恙,父亲亦可瞑目……离开了。”他艰难地说罢末几字,长叹一句,泪堕无声。

 

李元芳终于站在了北邙清晨凉淡的日光下,深深做一个吐纳,品咂着山中诡秘清新的味道。这份清新是着实来之不易的,元芳带领大家通过整整一夜的艰难寻觅,终于从那迷宫网布的暗道中脱了身,沿他上次入山的那条路找到了出口。众人刚喘口气,便听到对面传来了一声冷森森的问话:“来者何人?”

元芳平静地答道:“本使奉清烟使者密令出山而归,身份不便相告。”

那人似乎不信,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敌意:“尾联对句。”

“‘幽若烟岚掩象门’。”

“出示腰牌。”

元芳从容地举起那枚圆木牌。

那人这才从山石后走出,扫视一遍面前这许多人,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元芳身上:“你是幽天门哪一位副使?”

元芳冷冷一笑,手已按住了链子刀柄上的按钮:“去问你们死去的幽峰季使吧。”话音未落,手指一紧,长链飞出,正好贯穿那人的咽喉。他双目突起,满面惊恐之色,随着链子的收回倒在了草石之间。元芳向身旁两个千牛卫使个眼色,两人一点头,快速将那人的尸身抬到巨石后藏了起来。

齐虎趁机问:“李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

元芳沉思道:“原计划是在昨夜到达此处纵火上山,以火为号与大人率领的大军呼应,内外并举歼灭逆党。此计看来要耽误一日了,因为白天不宜纵火,而且我们人数众多,容易被山中巡逻之人发现,暴露行踪。我看这样,大家五个人一队分头熟悉这一带的环境,但绝不能擅入山穴,更不能让敌人发现;初更时分在这里会合,烟熏暗道,火烧洞口,依之前的计划上山行事。”

就这样,诸人在山中隐藏了一个白天,摸透了山中形貌,且万幸未撞上天党之人。暮色四合的起更时分,二十一人在分别处会合了。元芳听罢各方汇报,很是满意,但语气仍保持着冷静严峻:“看来今天,事情进展顺利。成功与否,就全赖下面的行动了。齐虎!”

“在!”齐虎上前一步。

“你带领六人,进入暗道燃放烟气,之后到燃黄绿色火光的静天门山穴处与我会合。行动务必快捷!”

“是!”

“潘越,你带六人,到东边的映天门山穴处纵火,之后到静天门山穴会合!”

“是!”

“其余人随我去幽天门山穴,检查钱财并纵火,而后至静天门山穴,合兵一处上山!”

“是!”众人齐声一应,分头离开。

焚烟纵火之事进行得意想不到的顺利,唯一的疑点就是元芳发现前两日还存放在山中的财帛不见了,洞中只剩了几十口空荡荡的箱子。他想应当是这两日天党之人将钱财带到了山上或用了出去,便未思考太多,只率人赶往那黄绿火光摇曳的静天门山穴入口。前后未差多久,齐虎、潘越也分别带人赶来了。元芳对大家讲了入山穴后的种种注意事项,看着他们一个个安全进入,这才在洞口那株怪树下燃了一把火,最后一个进入洞中。他沿地上的“天”字石纹走到队伍的最前面,领众人小心地向前行去。

此时,洞穴口忽然隆隆地关上了,将洞外的红焰与洞内的绿焰隔离开来。元芳顿了一下步子,但并未回头,继续稳稳走向山穴深处。


【注】

[1] 司刑寺:即大理寺(武周年间改称司刑寺),“掌邦国折狱详刑之事”。(详见《唐六典·大理寺鸿胪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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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五千人改成一千人了,五千也太不现实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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