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之妖妖(黄芍限定版)

(现存最长情的)神狄同人创作者,神狄学博士后在读,不辅修钱学
文忠本命,怀英男神;努力对每个人物温柔以待
冷圈自娱,热度随缘。此心安处,幸与君逢

【神狄】偷天换日 廿八、血锁闲云

神狄续文,承接江州案,首发百度神探狄仁杰吧。

私设和前文链接戳这里

对仗回目:展卷而求吞月志 倾杯以鉴慕闲心

本章发放了一份歪曲历史的神奇便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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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瑛一言如宁谧之夜的流星,裂了所有人清冷的心帷。

李仲闲万分不可思议地顿住了,带着丝威胁轻声命令:“你再说一遍。”

紫瑛尚未及开口,便闻狄公强抑着怒火一字一顿地重重道:“李、仲、闲!”

仲闲霍然转身,急促的语气中透着哀切:“大人,您听我解释!”

“你尚有颜面对我解释?”狄公怫然道,“这一出好戏把所有人都算计在了其中,甚至连秀儿也不放过,真是高妙啊。”

仲闲一瞬冷静下来,反驳道:“如果大人宁愿以紫瑛诬陷小婿的一面之词为据,而将之前秀儿的言论弃之不顾,小婿无话可说。您不信我,难道也信不过自己的女儿吗?”

狄公理一理心绪望向刀下的狄秀,她面色苍白但神态清毅,语调有些木然:“小女烧了那卷《天问》,以告祭我逝去的珣郎,竹潭逝去的子期。愿珣郎,原谅我。”她说末一句话时转向仲闲,颤抖的双唇间吐出的每一字皆如冷冽的流波剑穿胸刺过。

仲闲惊痛莫名地回头看向秀,却诧异地见她眸中有烟波万顷的无奈与疼惜,极不明显地对自己微微摇头。他几分恍惚几分明了,神游间听闻狄公冷怒的声音自渺远处袭来:“我信自己的女儿。李仲闲,你还有何话说?”

仲闲上前一步,无助地跪下了:“大人……”

“你,还配叫我‘大人’吗?”狄公淡漠亦伤悲地说着,侧过身掩去神色中的疲惫。

仲闲缓缓抬起一双泪眼,满目的悲愤绝望一毫毫褪去,末了只馀了一片心痛到极致的平静与默然。他理一下衣襟,垂首对狄公郑重地拜了三拜,而后起身,向后退一步,转身一刹仿佛看到秀给紫瑛递了一个似号令似哀求的眼色。紫瑛忽而喊:“少主人先撤,属下断后!”

这一声来得突然,仲闲闪念间竹影飞掠直向紫瑛那里去抢秀。紫瑛手中薄刃一紧,在秀颈上划出极细一痕后直对竹影刀柄飞出。仲闲狠狠挥刀击落薄刃,脚下不停抢到前面揽住即将软倒的秀,便要向外撤去。身后一声“站住!”,随即杀气涌来。仲闲反手一挡,不料刀却被李元芳的链子缠住,他不得不回身一挣方得脱身。可元芳这一击中蕴了极强劲的内力,仲闲奋力荡开那链子时竟有些力不从心,竹影险些脱手,停顿之时胸中气息紊乱,身形一晃居然站立不稳。秀忙在一旁扶住他:“仲闲,怎么了?”

仲闲强压下体内不适,勉力一笑:“无妨。你怎样?”

秀一把抓住他手腕试了试脉搏,手指猛地一紧,回头厉声叫道:“紫瑛!”

紫瑛适时却被如燕缠住,脱不开身,只高声道:“少主人快走!”

仲闲却又被元芳的刀封了去路,耳闻身旁秀低声道:“我中了一种奇毒,此时无法助你。紫瑛说你体内也有毒,我若按照她说的做,她就会设法给你解药。”

仲闲听罢心中愤恨,一面拚尽全力与元芳愈加狠猛的刀势周旋,一面道:“所以你刚才那番话是她以我性命相挟逼你说的,我明白……”

他忽地停住了,一任链子刀的劲力将前襟衣衫划破,竹影刀“当”一声落地,另一只手臂在秀腰际滑落。“仲闲!”秀想去扶住他,可痛苦却自四面八方袭来,她只觉腰上一紧,身子一轻,原是紫瑛趁众人愣神之际抛出长练缠住她,飞身离去。如燕忙抢步追出。

屋内,仲闲后退一步尽力扶住几案站立,抬头想对狄公说什么,可只看到一双惊异深远的眼睛在铺天盖地的蛊人的兰香中静静存在着。那兰香越来越浓越来越多,吞噬着他的知觉,似乎有人关切地喊自己的名字,他想回答,张口却只喷出一口鲜血,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狄公、元芳、如燕三人策马向清夷坊的听风茶楼而去,一路上,狄公心事重重。紫瑛劫走了秀儿,如燕却没有追到她们;仲闲体内奇毒深种,竟已有半个多月,那味毒自己甚至根本无从下手解之。这一众突发变故几乎打乱了他的所有思绪,天党这么做究竟是何用意?这些横生的枝节究竟与当下最紧要的营救圣上之事有何关联?今夜宅中的变故,会不会导致承风巷生变?他试图在这纷杂变化中寻出那不变之处来,因为那才是天党的真实目的所在。

思虑间,已到了清夷坊。夜间的坊内冷清寂静,人家闭门,店铺打烊,使不远处迎风微曳的“听风茶楼”招旗透出些许诡秘的气氛。狄公望着月色下隐约的“听风”二字,忽而联想到了代号“轻风”的拂天使者邓筠,继而便想到了闻蕉苑和邓源居。脑中思绪如电光石火一闪,他一下子窥透了天机:以闻蕉苑诸事反观天党,可见其一斑;以狄宅变故暗伺天党,亦可见其一斑——“不好!”他蓦地意识到了什么,一扯缰绳便掉头向回飞奔而去。

“叔父!”如燕喊着,一面也勒马去追。元芳落在后面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无危险后方才打马离开。

三人一路飞驰回到狄宅。狄春一见之下忙迎上去道:“阿郎,刚才锦娘来了,说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对您说,正在二堂候着……”

“请她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去。”狄公挥手打断了他,径自疾步向仲闲房中赶去。狄春一怔,应一声去了。

如燕和元芳先后到达,亦抛下马赶往西跨院方向,刚至房前便闻狄公一声叹恨:“唉!还是晚了一步!”

两人忙入房中,元芳问:“大人,怎么了?”如燕却惊呼一声指向内室桌案,只不说话。

顺着她所指望去,但见内室榻上已经空了,桌案被翻得凌乱不堪,最上面摊开的是那卷打乱顺序排成八八六十四字方阵书写的《滕王阁诗》,其中的“闲”、“云”两字被人以暗红色圈起,一眼望去煞是触目惊心。狄公近前去检视那朱墨,发现竟是以鲜血所画,血迹尚新,且微微有下淌之势。

元芳大惊,轻声问:“大人,这代表什么?”

狄公沉重地道:“仲闲,大险。”

“必是天党所为!他们挟走了秀儿和仲闲作筹码,这胜负可就更渺茫了。”元芳忧虑地道,“对了,大人,刚才在清夷坊您想到了什么?”

狄公道:“闻蕉苑。”

元芳如燕对视之中尽是不解之意,正待要详细请教,却听屋外传来了狄春谨慎的询问声:“阿郎,锦娘已在二堂等了有些时候了,您过去吗?”

狄公这才想起适才狄春的话,心想这次回江州还未去看过锦娘,她突然造访,且声称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对自己说,那必得快去了,便答道:“这就去见她。”

狄公几人到了二堂,锦娘起身行礼道:“狄伯父,李将军,如燕姊。”

如燕见她一身白衣裙,衬得面色如雪,消瘦憔悴,不由心中一酸,上前扶住她柔声道:“阿妹不多礼了,坐吧。”锦娘浅浅一笑,点点头坐下。

众人依次落座后,狄公问:“锦娘,这么晚来找我,是什么要紧之事?”

锦娘正色道:“是这样,前一阵子梅雨连绵,江州天气潮热,张义叔说怕先父的书被虫蛀了或生霉,建议趁这两日天好拿出来晾晒以去水气。我们就在白天把书晒在庭院里,今晚收书时却忽然从一个帙袋里掉出了一封信。那信是阿爹生前写给温使君的,内容似乎是关于城外一个大院落中的密室,落款日期是四月晦日,却不知为何没有寄出。我觉得此信非同小可,特地带了来请您看看。”说着自怀中取出信来递过去。

狄公忙接过来看,一路看下去不禁眉头紧锁,看到最后却又展颜微笑:“原来是这样。”

“叔父,信上写了什么?”如燕好奇地问。

狄公道:“真想不到,慕闲居中竟然还有另一间密室。锦娘,这封信对此案非常重要,真是太及时了。”

锦娘轻叹道:“我也是为了能帮助您尽快破获此案,为阿爹报仇。”

狄公坚定答道:“放心吧,不远了,令尊定可瞑目的。我这次回江州事情太多,也没能去看你,上午我去城外祭奠令尊,见那墓前祭品尚新,想来是你刚离开不久,竟便错过了。”

锦娘诧异道:“不对呀,狄伯父,我上午一直在家忙着曝晒书卷,并未去城外祭拜先父。”

“是吗?”狄公有些惊讶,但并未放在心上,“那或许是林长史生前所惠的江州百姓前去祭扫吧。他为官清廉耿介,江州会记住他的。”

“多谢狄伯父。”锦娘轻声说着,起身辞别,“时候不早了,我这就回去了。”狄公点点头,如燕送她出了宅子,又叫来李朗保护她回府,这才回转二堂。

如燕回到二堂时,狄公正与元芳研究那封信,见她进来,将信递与她道:“快看看吧。”

信上记述着四月晦日下午,林永忠与几名江州府吏在城北村镇中查访人情,日暮归城时抄近路穿行树林,不期发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黑衣人。那几人在树丛中弓身伏行,走到一棵树后突然就不见了。林永忠觉得事有蹊跷,便命那几名府吏在那树周围待命,自己则到附近去找其他的踪迹。他西行不远,就发现了一座荒弃的院落,信中对那院落的描绘正与慕闲居相应,只是之后记叙的一间密室却在东花厅下。林永忠详细讲述了他在东花厅的发现、打开密室的方法以及在室中的所见,还有隔墙偷听到的有关贡王的只言片语,且说自己万幸没有被他们发现。他极度惊疑之下忙出了院落回城,将此事以书信形式记下,一共两封,另一封写给了狄公,打算派人火速出城赶上回京人马送到。信末他还说,那密室背后定然隐藏着什么阴谋,恐怕对江州甚至对天朝都大为不利,望使君谨慎处理。

如燕以最快速度看完了信,煞是惊叹,急切道:“叔父,我明白了,林长史之所以被天党杀害,是因为他无意间发现了天党在慕闲居的秘密,天党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不惜对他痛下杀手。”

狄公点头道:“正是如此。你们注意这封信的落款日期,四月晦日,正是他被害的前一天。张义曾对我说,那天晚上林永忠曾独自在书房待了一个时辰,期间没有让任何人进去。我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他发现了那封冒我之名劝他归附逆党的信,现在看来,他当时并不是在读信,而是在写信。还有,林永忠在这封信中提到,这样的信他还给我也寄了一封,可我们并没有收到,那么只能是天党在半路劫下了信。而五月初一晚上,他一听说是我派人来找他,就毫不犹豫地随来人走了,一定是以为我收到了信,要找他询问更多相关的细节。这样,一切就都能解释通了,那封写着‘薛青麟’、印着玉佩痕迹用来陷害我的匿名信,就明显是事发后天党伪作的,其目的就是掩盖林永忠被害的真实原因,并干扰我破案,将我们拖在江州以便洛阳的贡王举事。你们想,天党这样一个等级森严行事缜密的庞大组织,怎可能在毫不了解对方心思的情况下,冒险给一个外人送出那样一封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信呢?这于情于理是说不通的。”

元芳道:“不错,他们既然可以把信轻而易举地从林府盗出,就一定也可以这样把信在别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放进林府。只是,大人,我有些不明白,这封信除了可以破解林长史的被害之谜外,对现在扑朔迷离的案情还有什么帮助?”

狄公笑了,元芳了解,每次大人露出这种笑容,都表示他已知道了一个重要的答案。果然,接着便听狄公道:“你还看不出么?这封信已经给我们指出了明确的方向——圣上就被囚在东花厅的这间密室里。”

“为什么?仅仅知道了一间新的密室,就能确定如此重大的事情吗?”

“当然不仅是这封信,我们还要联系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来分析。首先,仲闲将他在承风巷的发现告诉了我们,而隐匿宅中多年的天党卧底紫瑛现身挟持秀儿,陷害仲闲。那么我有理由认为,之前我们与仲闲说的那些话,都已被紫瑛听去了。从仲闲提到承风巷到紫瑛现身,这中间她有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把所听到的内容报告给主人徐朔,使之有时间将本来在承风巷的圣上转移到城外的慕闲居。而慕闲居西花厅的那间密室与保护它的天门八卦阵,我们已有所了解,若要出奇制胜,就必得动用东花厅的这间密室。”

如燕问:“可这间密室也已经被林长史发现了,并且天党知道他曾想写信告诉您此事,难道他们就不担心这个秘密会从其他渠道传到我们耳中吗?”

“不,以天党的行事作风看,徐朔其人是很自负的,他以为毁了给我的信,杀了林永忠,就不会再有人泄露此事了,可他偏偏就败在这自负上。你们再想想那卷《滕王阁诗》中的‘闲云’两字,它所暗示的绝不仅仅是以仲闲做威胁那么简单。这两个字亦可解作慕闲居,那么以血色圈禁慕闲居,其中意味便不言而喻了。”

“嗯……的确如此,这血色圈住的不仅是仲闲,还是圣上和庐陵王,也是,我们所有人。”

元芳亦叹道:“虽然我们已经通过这封信了解了进入东花厅密室的方法,但这密室周围还有什么其他危险我们却一无所知,况且还有圣上他们在天党手中,凶多吉少,布置精当后,咱们到底能有多大胜算?”

“所以,我们要等。”狄公道。

“等什么?我们怕是没有时间了啊。”

“等闻蕉苑。”狄公一字一句道,“元芳,你回想一下那天晚上在闻蕉苑的情形,邓源居父子已和徐朔产生了极大的隔阂,邓氏为天党元老,若能赢得他们的帮助,我们就基本胜算在握了。只是不知,邓源居到底作何打算……”

话音未落,忽有一只飞镖破窗而入,直向狄公袭来。“大人小心!”元芳猛将狄公拉在一旁,顺手抄起案上茶盏向飞镖掷去。那茶盏击在飞镖侧面,禁不住元芳劲力与飞镖刚硬的双重压迫,登时撞碎,瓷片落了一地,飞镖亦受阻掉在一旁。

如燕恰靠近那扇窗,此时飞快转身打开窗向外望去,依稀见白影一闪消失在树后,正是白天自己追赶的那个女子,便要越窗去追。“等等!”听到叔父的喊声,她疑惑地转过身来,见狄公正俯身小心地捡起飞镖,仔细验看。如燕这才注意到飞镖上插着一张字条,忙凑过去问:“叔父,上面写了什么?”

狄公轻声念道:“西跨院。”

因了狄秀与李仲闲先后被天党所劫,素来清和淡雅的西跨院一夜之间变得煞是冷寂幽深,甚至透出些落寞与可怖来,故而这点本应冲淡寒气的灯光亦显得危险而诡异。狄公三人刚一进院子就看到了灯光,如燕轻哼道:“如此明目张胆地在我们宅中点灯,这人也太不把主人放在眼里了。”

狄公只是就着灯光又看了一遍纸条上的字——那字体在飘逸轻盈中透着分女子少有的劲傲之气,拒绝了元芳和如燕先行入内的要求,举步上前从容推开了门。

屋中内室桌案前,白衣女子侧影卓然,正低头望着案上那幅以血色圈染“闲云”的书法,若有所思。狄公一眼掠过,注意到本来纷乱的桌案已被整理得井井有条,与仲闲秀儿平日的习惯若合一契,不由暗暗惊讶,面上只平静开口道:“客人不请而来,找狄某何事?”

白衣女子抬起头,冷隽的凤眸中笑意掩去忧虑:“狄公,我把令嫒送回来了。”

狄公闻言向内室看去,果见榻上静静躺着一人,眉目依稀正是秀儿。他惊喜之下快步走到榻前,见女儿睡得安稳,轻舒一口气,身后传来那女子的声音:“她刚服下‘醉兰香’奇毒的半份解药,毒性已被暂时压制,但无法根除。完整的解药只有朔月和紫星掌握,我这里只有这些,每日取半勺化水服下,可保她十日无恙。”她说着,取出一个瓷瓶递给狄公。

狄公微惊,试了试秀的脉搏才稍稍放下心来:“多谢娘子了。不过我想,舞天使者此来,应该不只为了此事吧?”

如燕和元芳俱是一惊:“她就是舞天使者?”

白衣女子倒丝毫不感诧异,于白面纱下透出些许钦敬的笑意来:“不愧是狄公,一下子就道出了我的身份与目的。不错,我正是天党的舞天使者飘雪,此来还有一事,就是受落雨先生之托,让您看一幅画。”她说着拿起手边的一个画轴展开,“贡王的《洛水行游图》,那天您把这画送给落雨先生,并说贡王出事前一直在画这幅画,先生在悲痛之余就起了疑心。作画需要心静,《洛水行游图》又该是个欢愉闲适的作品,按理说贡王是不可能在出事前那样焦虑的时候去创作这样一幅画的。先生和贡王常用书画作谜语,所以对此非常敏感,这两日仔细研究此画,才发现其中隐藏的秘密。”

“哦?什么秘密?”狄公凑到画前细看,见上面画的不过是王公贵胄信马洛畔之景,并无什么蹊跷。他知道画毕竟与字不同,那秘密会藏得更巧妙,除非极熟悉作画者,否则绝难看出玄秘所在。

飘雪指着画上的人道:“这画虽未完成,但主要意思却已差不多画出来了。您看这几个贵胄,衣服上的纹饰都是新月图样;还有这两个比武的人,左边的身着黑色胡服,手持弯刀,杀气腾腾;而右边这个衣服上饰有修竹的人却难以招架,剑招散乱。右下角画着一个园子,里面的芭蕉大叶稀疏,情态委顿。您看明白了吗?新月象征朔月主人,把他画成王公贵胄是在暗示他的野心;身着胡服的是电光使者,而穿修竹衣衫的是轻风使者,这是在说,朔月要派电光除掉贡王和轻风,压制拂天门的势力;至于芭蕉萎靡,其寓意就更明显了:闻蕉苑将有大险。所以,贡王其实是想用这幅画告诉落雨先生当时的危险形势,可惜没有画完,他就遭到了毒手。”

“原来这一幅画中,竟还藏有这么多故事。”狄公秉烛再看,不由喟然,“贡王有邓先生这样的知己,死亦无憾了。”

“先生明白此画的意思后,决定倾闻蕉苑之力襄助狄公,您意下如何?”

“甚好。转告邓先生,狄某欣慰之至,其他的事我明日会设法告诉他的。”

飘雪点点头道:“狄公如此爽快,落雨先生这话怕是早在您意料之中吧?”

狄公微笑:“可你的出现却在我意料之外。娘子,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您果真猜不出吗?”飘雪挑衅地扬起眉梢,那戏谑傲岸的神色忽而像极了狄公记忆中的另一人,三年前寒光寺中与自己回廊叙话的闪灵李仲闲。他打量了女子半晌,方缓声道:“黄国公之女,虺彤玥。”

飘雪的神色一瞬间冷如严冬素雪,唇齿间恨恨迸出几个字:“我憎恶那个姓氏。”

“果然是你,怪不得神情气度都与仲闲如此相似。”狄公的话语中不经意带出些怅惘。

彤玥缓和下面色,微笑道:“我小时候,还在家见过狄公一面呢,不知您可还记得?”

狄公忆及往事,忧伤里含了笑道:“当然记得,那天你和仲闲在花园里捉迷藏,那孩子淘气,躲在令尊身后,我们还替他瞒了你一回。”

“当时您可还不承认他藏在你们后面呢。”彤玥笑罢忽又转忧,“他现在哪里?”

“被你们的人挟了去,现在怕是在慕闲居。”

“知道了。别忘了,狄公,我救狄秀是有目的的,我需要我唯一的亲人安好。记住您和落雨先生的约定,告辞。”说罢,彤玥轻盈地越窗而出,白衣消融于夜色。

狄公伫立案前,盯着那“闲云”两字陷入沉思,连元芳如燕关切的喊声也未听到。良久,他抬起头,深睿的眼中朝阳万丈:“全明白了。狄春,快去请温文启,让他来后到书房见我!”屋外狄春干脆应一声去了。

元芳却一头雾水:“大人,您明白了什么?那舞天使者身份可疑,她虽然是仲闲的亲姊,却也不得不防啊。”

“是啊。对了叔父,我忘了告诉您,此人的兵器是一把六刃枪,她就是杀害林长史的凶手,您就这样由着她来去自如?”如燕也道。

狄公道:“你们还没有看出吗?天党内部出现了裂隙,而我们正可透过这道裂隙,窥伺他们整个偷天换日的计划。天党现已分成了两派,一派包括电光、紫星等人,他们服从的是主人徐朔;另一派以邓氏父子、虺彤玥为首,却只认少主人李仲闲。而我们现在,就是要借助后一派的力量来破解前一派的阴谋。如今闻蕉苑态度已明,我们该收网了。”

元芳恍然道:“所以您现在是要进行最后的布置,结束这个‘偷天换日’的巨大阴谋。”

此时他们已到了书房。不一时温开赶到,四人在屋内议得一个多时辰,温开方才离去,元芳和如燕亦自去休息。狄公复到西跨院为秀诊了脉,之后,狄宅所有灯光暗下,在黑暗中酝酿起最后的曙光。

 

武皇坐在这华丽的囚室中,周身仍笼着一股不容冒犯的威仪气度,令人几乎注意不到她眉宇间隐含的苍老与忧伤。十二个时辰前,她失去了自己的第三个儿子,庐陵王李显,一天后想来,她依然觉得那瞬间恍然如梦。

武皇数得清楚,那是她与李显身陷囹圄的第八天。清晨,她见到了这个逆党的主人徐朔。这个须发花白身量中等的平凡老人以恭谨带笑的语气告诉自己,他要请陛下与大王屈尊换个地方住,可如今江州四门把守得严,要想出城必须用特殊之法,请两位饮下这种药,睡一觉醒来后,便到目的地了。说着他一挥手,一名黑衣人端着托盘走上前来,盘中赫然放着两小盏鲜红澄澈的汁液。徐朔又道,这药珍贵,只配了这两盏,万不可多得呢。武皇冷笑一声,并不接过。

李显眸中似有恐惧扩散,但他依然像数日间每次膳前一样,先于母亲缓步走上前去,深吸一口气平稳端起一盏,面无表情地将那红亮汁液一饮而尽。武皇冷面中透着关切盯住儿子,他停得一瞬向自己点头微笑,可那笑尚未溢出唇角便成了一种痛苦的抽搐。手中杯盏落地摔得粉碎,他霎时面色惨白,猛地转身向那另一盏伸出手去。捧盘之人猝不及防,手中盘子已然空了。待众人反应过来,李显手中的第二个杯盏亦已粉身碎骨在了前一个旁,他的唇色变得血红,脸色却更白了,身子摇摇欲坠。

武皇悲痛不已,顾不得自身安危只扑上去扶住儿子,顺势蹲下任他倒在自己怀中,不停地叫着“显”。她不知道徐朔在旁急怒地命令着什么,只知道李显竟望着自己笑得无邪似孩提,口中喃喃着:“母亲,显比两位兄长,死得值……”

一向坚毅胜须眉的女皇,那一刻竟泪如雨下:“显,不说话,我不是个好母亲,我对不起你们兄弟……”她眼看着儿子的笑定格在脸上,心痛还未及蔓延开来,就一阵天旋地转,迷朦中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她已身在这间房中了。庐陵王李显的死梦魇般缠绕着自己,她忽而觉得愧悔难言,作为母亲,她给过儿子什么?弘身体孱弱,早早便去了;贤与自己素来不和,亦是死在自己手上;如今显也为救自己而死,自己的四个儿子,便只剩了太子旦。她想着儿子,一忽儿又想起数年前的滴血雄鹰案,想起女儿太平公主,就这样昏沉沉地睡了。

再度醒来,屋中的刻漏告诉她已是第九日了。她清醒了不少,自然地恢复了女皇仪态,漠然坐于室中,心底出奇的平和。忽闻屋外有吵嚷之声传来,她见四下无人,左右无事,便走出屋子,循着那声音而去。

走了不多远,她看到另一间暗室门扉半掩,灯光洒落,声音正是从此处传出。武皇从那门缝中隐约看到室内淡金色纱幔曳地,青白的灯罩上绘着兰,一派雍容淡雅,不由心生疑惑,这屋子里住的是怎样一个人,配得上如此用度。此时屋中又传出话语,那女子的声音清亮婉致:“少主人,我只是在替自己救你,我没有全份的解药,你只有答应了义父——哪怕只是权宜答应呢,只有那样,才可能解‘醉兰香’的毒。要知道,这奇毒怕是连狄仁杰也解不了的。”

接着是男子的声音,平澈微哂中透着些沙哑虚弱:“天下怕是还没有大人解不了的毒,也没有他破不了的案,朔月骄纵自负,终将自取灭亡。紫瑛,你的心意我都懂,可于公,天下大过天党,我无法接受;于私,子期胜过紫星,我无法原谅。”

良久的沉默中,武皇似乎明白了什么。讲话的后一人必是狄仁杰的女婿李仲闲无疑,听起来,他当逆党的少主人是被逼无奈,是那徐朔下毒所迫;而听他们提到狄仁杰时的语气,似乎狄公正在全力侦破此案,所以自己之前必是中了逆贼的反间计,误会狄怀英了。想到这里,她反而轻松了不少,有怀英在,何愁此案不破!

这时屋中那个叫紫瑛的女子又说话了,声音带着伤痛的哽咽:“好。既如此,就请少主人为了你的公你的私,饮下这半份解药。”

李仲闲的声音却决绝:“怪我当日误入了这慕闲居的门,一失足成千古恨。从今日起,你们不再有闲云少主,李仲闲与天党,一刀两断。”接着是瓷盏碎裂声,与更长久的沉默。

武皇轻轻离开了。她忽而对李仲闲产生了莫大的亲切感与赞佩,这个年轻的李姓子嗣身上,有一种难得的超越血统与家族烙印的天下襟怀,他的傲,他的雅,他的硬,他的柔,都不由让女皇联想到几十年前的自己,以致她竟生出一种奇怪的念头,自己若能得子如此,生亦无憾了;接着又自嘲一笑摇头想,罢了,还是莫得子如此了,不然以这几十年的腥风血雨看,他迟早要死在自己手上。

屋内的李仲闲自是无从想象这些的,他只是负手立在榻前,看紫瑛流着泪默默拾起瓷盏碎片,心头回荡的,却是几年前秀儿在大杨山的竹林农舍中听罢《怀古》后淡淡说出的评语,那是他几乎遗忘的行事之本:“为苍生计。”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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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我让历史上窝囊的李显死得光荣啦!啊哈哈哈!

之所以会这样设定,也是为了填中二时期的坑人脑洞,一把辛酸泪啊……至于武皇为什么对仲闲突然产生了亲切感,大概就是她刚死了儿砸,母性与愧疚感爆棚,于是只能欣赏欣赏所谓的“别人家孩子”,发泄无处安放的母性光辉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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